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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历史论文优选九篇

时间:2023-04-03 09:56:28

古代历史论文

古代历史论文第1篇

“开皇乐议”的主要工作就是重新制定雅乐,在长达十三年的时间里,郑译、苏夔、万宝常、何妥等都为如何恢复雅乐争论着。他们都是“开皇乐议”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代表了不同的立场,把原本是一场纯粹的音乐争论变为了政治斗争,渐行渐远,而参与这场争论的人最后大多以悲剧离场。

其中在开皇二年到九年的过程中,郑译、苏夔、牛弘、万宝常、何妥各自提出自己的看法。郑译提出七声十二律旋相为宫的“八十四调”宫调体系的方案,并且详细介绍了龟兹音乐家苏抵婆的“五旦七调”理论,还写了二十多篇文章说明其要旨,期望得到朝廷的采纳。①虽然郑译音乐理论功底可谓当时翘楚,知名度甚高,但是隋文帝并没有采纳郑译的观点,郑译的理论显然没有说到执政者的心里去,在参加乐议的人中有很多支持郑译的观点,他们形成一个流派,互相支持,当朝重臣苏威之子苏夔就是其中之一,但这个流派中也有很多分歧,整日争论不休,苏夔就恰恰在调式音阶的使用上与郑译的观点相左,苏夔主张的是五声六律一十二管旋相为宫的“六十一四调”理论。郑译和苏夔相同的观点是:开皇十年的时候,他们都提出了将“以林钟为首”改为“以黄钟为调首”,亦即变微音为宫。郑、苏二人建议把清乐音阶的第四级音(即宫音上方纯四度)改成增四度,说明他们为强求雅乐音阶增四度的第四级音,不惜改变清乐的音阶。这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出他们二人对音乐不够精通的缺陷。苏夔主张五音,其才识又下郑译一等。②何妥是一个阴谋家,却深得隋文帝的赏识,他亦反对郑译的理论观点。开皇十二年的时候,何妥提出了不同的主张,他反对“旋相为宫”,提出取郑译的“黄钟一宫”和采用“清商三调”。隋文帝是一个非常迷信的皇帝,而何妥又是一个善于阿诀奉承的人,他抓住隋文帝喜好“符瑞”(吉祥的征兆,多指帝王受命的征兆)的思想,对隋文帝说:“黄钟者,以象人君之德也。”(黄钟之音,象征着皇帝的德行啊。)而使得隋文帝龙颜大悦,放心将修订礼乐之事交给何妥。

万宝常是参加乐议的人当中音乐才能最高的一位,却也是地位最卑微的一位,正所谓命运多并。所以,在封建王朝雅乐服务于政治的实质里,万宝常虽然“每召与议”,但是“言多不用”,影响力不能和上述几位相比,即便被誉为“识音人”,也无法脱离“音乐奴隶”的命运。他从一个贵族少年沦为“音乐奴隶”,最终竟然活活饿死,每每看到这里,心中总会涌现无言的哀伤。在“开皇乐议”中,万宝常的很多建议都没有被采纳可以说是中国音乐理论史的遗憾。万宝常籍贯不详,由于受到父亲叛乱的影响被发配做了乐户,成为失去人身自由的音乐奴隶,这是中国古代的乐籍制度。乐籍制度是以贱民为主体的专业乐人制度,没入乐籍者为乐户。

他们在宫廷、官府、军旅、庙宇中执事应差,为之提供多种与“乐”相关的服务。他们以音乐为业,甚至担当起了中国传统音乐传承之主脉,却世世代代被视作贱民与奴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构成了我国封建时代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③在《隋书卷七十八.列传第四十三.艺术》中记载:万宝常精通音律,擅长演奏各种乐器,也会制作乐器,他曾造了玉磐献给北齐的朝廷。他的音乐才华不同寻常,有一次万宝常和别人一起吃饭,谈论到音乐,由于没有乐器,万宝常就拿起面前装食物的器皿,用筷子敲击便能分出音的高低,各个音都很完备,和谐的如同丝竹乐器,为人所赞赏。然而,即便如此,万宝常始终无法脱离乐户的身份。

万宝常虽然身份卑微,但郑译等人会经常找他来一起讨论定乐之事,然而他的建议往往不被采纳。郑译定乐完成后演奏,隋文帝问万宝常行不行,万宝常说:“这是亡国之音,难道是你可以听的吗?”万宝常竭力说明乐声哀怨放纵,不是雅正的音乐,请求用水尺作为音律的标准,用以调整乐器的声音。隋文帝同意后,万宝常就开始制造各种乐器,它们的声律都比郑译的音调低二律。他还写了《乐谱》六十四卷,仔细论述旋宫转调的方法,在龟兹音乐的影响下,通过琵琶的实际演奏得来新的乐律理论一八十四调理论,这也是他一生最伟大的音乐成就。虽然八十四调理论在实践中不能全用,但是却建立了我国古代宫调理论中较为完整的体系,具有历史性的意义。

在参加“开皇乐议”的这些人中,郑译与苏夔的观点基本一致,而且苏夔的父亲苏威当时是朝中重臣,很多人不愿得罪他因而选择听从苏夔的主张。而万宝常地位低下,所以他的意见基本不被采纳。到开皇十一年的时候,郑译死了,不久万宝常也死了,只剩下苏威父子与何妥在争论了。由于苏威的霸道,连何妥也受到了排挤,于是在皇帝面前告发苏威朋党勾结,使苏威获罪,牵连苏夔,最终抑郁而亡,年仅49岁。

《隋书.音乐志》中记载:开皇十三年的时候,牛弘提出旋相为宫遭到隋文帝的拒绝,“不须作旋相为宫,且作黄钟一均也。”但是这时的隋文帝不仅同意使用梁、宋及齐的雅乐,对清商乐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称它为“华夏正声”,并设清商署专门管理。遗憾的是,隋文帝所谓的雅乐一定要服从他的“黄钟一宫”(宫象征君)这个理论,这也是他的迷信思想在作祟,当然更是他维护其皇权利益的象征。而牛弘始终在为皇帝的“黄钟一宫”追根溯源,运用儒家经典及阴阳五行学说为宫调寻找理论依据。由此可见,雅乐始终不能脱离其服务于政治的目的。在“黄钟一宫”的基础上,牛弘开始恢复皇后房中乐、悬钟磐法、登歌法、文舞、武舞的编配排列法。不可否认,牛弘为恢复隋代的雅乐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开皇十四年雅乐最后定制。

“开皇乐议”一直是音乐史家研究中争论不休的话题,在音乐史的地位非常重要,其中代表人物的论述虽然各有欠缺,却为后世音乐史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为中国音律学研究少走很多弯路,铺就了一条道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隋代的雅乐一直在跌跌撞撞中前行,但燕乐却逐渐显露出异彩纷呈的特色,并由此开始我国的燕乐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燕乐在中国古代音乐中是相对于雅乐而言,又可以理解为宫廷俗乐,宫廷还为燕乐专门设置了训练与表演机构。燕乐,又称宴乐、蒸乐,即宴飨之乐,是古代天子及诸侯宴饮宾客时所用的音乐,西周时就有此称谓。

隋代的统一,使得南北音乐文化得到了进一步的融合,隋代音乐的融合主要体现是北方的胡乐与南方清乐的统一。

陈寅格在他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提到:隋代的胡乐是继承了北齐,北齐的胡乐则是承袭自北魏洛阳的胡化。隋代的开皇以法令的形式确立了燕乐体制,《隋书.音乐志》载:“始,开皇初定令置七部乐:一曰国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丽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国伎,六曰龟兹伎,七曰文康伎。又杂有疏勒、扶南、康国、百济、突厥、新罗、楼国等伎。其后牛弘请存《鞍》、《铎》、《巾》、《拂》等四舞,与新伎并陈。”开皇设置七部乐之后,牛弘请求保留《稗》、《铎》、《巾》、《拂》这四个舞蹈,与新的乐伎一起表演。这四个乐舞自汉、魏以来都用于宴飨场合,都是前代汉族的传统音乐,由此我们可知当时的乐舞是非常丰富的,不仅仅是七部乐。

《隋书.音乐志》中所谓“国伎”本是龟兹乐,吕光、沮渠蒙逊等占据了凉州,发展龟兹音乐并称之为“秦汉伎”。北魏太武帝(拓跋煮)平定河西一带得到它并改名“西凉乐”。

到了北魏、北周交替的时候,就称之为“国伎”。所以“国伎”即“西凉伎”,音乐兼有龟兹音乐和中原音乐的特点;“清商伎”是中原固有的音乐,即“清商三调”,其音乐主要来自民间的抒情歌曲,包括汉代“相和歌”、魏晋“清商三调”以及南北朝的“江南吴歌”和“荆楚西曲”;“天竺伎”是古印度的乐舞,开始于张重华据有凉州的时候;“高丽伎、安国伎”都是在北魏平定北燕冯跋以及通西域时得到的乐伎。“高丽伎”是古代朝鲜的乐舞,“安国伎”是中亚古国的乐舞,位于今天乌兹别克共和国布哈拉一带;“龟兹伎”是古龟兹国的音乐,(与位列第一的”国伎略有渊源)位于今天新疆库车一带,是胡乐诸部之首。龟兹乐在开皇年间非常的受重视,并且龟兹乐所使用的乐器在中原地区也是非常流行的,曲项琵琶、五弦琵琶、凤首签摸、单巢、揭鼓等等;“文康伎”又名“礼毕”,这是汉族的一种面具舞,出自晋代太尉庚亮家。庚亮死后,他的乐伎怀念庚亮,于是戴上照他的面容做的面具跳舞,表现他的形象,并用他的溢号来称呼这个乐舞,叫做“文康乐”每演奏终了的时候就表演它,所以又称为“礼毕”。

以上这些乐部都是以国名、地名命名的。七部乐中大多是少数民族的音乐,在少数民族的音乐中,特别以“龟兹乐”为最重要,它从南北朝以来,已有较高的发展,在少数民族音乐中,最为杰出。这些乐部的形成体现出隋代音乐的交流融合。

王小盾先生在他的《论中国乐部史上的隋代七部乐》中对隋代七部乐的形成有提出三个重要的观点:一、中国音乐史可以看作不同的乐部形态相殖替的历史。二、中国音乐史是礼乐团体变化的历史。三、中国音乐史是“音乐”与“仪式”交融变化的历史。首先,自魏晋南北朝开始,中国乐人无论是皇宫内的专职人员还是民间艺人,在南北之间,在国内外之间,流动分散聚集的频率越来越高,战乱导致大规模移民,移民传播着不同的音乐文化,礼乐制度在一个国家瓦解,又在另一个国家建设。而在隋初建立大一统政权后,各国音乐文化相互渗透的现象已是不言而喻,太多的内容可供选择,燕乐又不同于雅乐的严肃苛刻,此情此景之下,可供宫廷燕乐的选择基础就变的不再是非此即彼,而是可以丰厚,可以多样。从而形成了以不同风格并存的单元组合式宫廷燕乐一七部乐。从这个角度看,七部乐是社会变动的结晶,是为适应强烈的流动性而形成的礼乐单元的组合。在中国音乐史的不同阶段,这种礼乐一体的性格有不同的形态表现,因此,中国音乐史可以看作不同的乐部形态相擅替的历史。其二,中国有分量有影响的传统音乐的生存土壤还是以政治挂帅为前提条件的,我国音乐史上几乎没有出过傲立云颠的艺术家,无论是他本人是否有意愿如此,他都必须存在于团体里面,接受着洗礼和熏陶,礼乐团体才是中国音乐史的主流根本。其三,中国音乐自古以来就重视“仪式”的表现,关键点在于我国音乐确实异彩纷呈,“仪式”感既强且多,在“音乐”与“仪式”之间的发展变化不得不再次老生常谈的提到战乱、移民,导致了音乐从庙堂到民间,又从民间被召回庙堂,然后再回到民间。现存于中国各地的民间乐种(比如西安鼓乐、福建南音、纳西古乐、江南丝竹、中州古调等),实际上是这一过程的产物。音乐史过程的演变已经不仅仅是乐部和乐种的相互变化,它代表了太多的历史因素,从隋朝七部乐的角度去看中国音乐史乃至于中国史,潜心静读,读者会发现的更多。

及大业中,场帝乃定“清乐”、“西凉”、“龟兹”、“天竺”、“康国”、“疏勒”、“安国”、“高丽”、“礼毕”,以为九部。乐器、乐工创造既成,大备于兹矣。(到大业605一618年间,隋场帝杨广决定增加“康国”、“疏勒”两部乐舞,扩充为九部乐。乐器和乐工的服饰制成以后,就十分完备了。)康国位于今天的乌兹别克共和国撒尔马罕一带,始于北周武帝(宇文誉)婚娶北狄的女子做皇后,得到她所有的西戎的乐伎,因袭它的音乐;疏勒地处今天的新疆喀什葛尔和疏勒一带,是维吾尔族的聚居地。疏勒伎始于北魏平定北燕冯跋以及通西域而得到他们的乐伎。

至此,隋代“七部乐”、“九部乐”完成。“七部乐”与“九部乐”的表演主要包括三个部分:歌曲、舞曲、解曲,“西凉伎”的歌曲有《永世乐》,解曲有《万世丰》,舞曲有《于闻佛曲》。但并不是每一个乐部都有这完整的三部分,有的乐部只表演其中的一部分或两部分。

除此之外,《隋书.音乐志》中记载:隋场帝每年都会举办大规模的散乐表演,尤其是外国、外族使臣来朝时。大业五年(609年)隋场帝在风行殿宴请高昌王以及西北少数民族的军事首领时,演奏九部乐,表演鱼龙漫衍的百戏,表示对他们的特别优待。大业六年(610年)在端门街表演盛大的角抵戏,皇帝数次微服前往。如此不胜枚举。

古代历史论文第2篇

(一)城池建设永州历史上人文与自然的紧密结合首先表现在其城池建设上。事实上,中国古代尤其长江以南的城市中,人工建设与自然形势的紧密结合是非常普遍的,例如温州、福州、常熟、绍兴等都是城建史上的经典案例。但若论其天然形势于人居环境建设之便利,永州却是颇为突出的!永州古城的选址——此处不论在大尺度区域地理格局中基于军事、交通等原则的战略性选择,而仅论在下一尺度上对城市基址(天然条件)的选择——是非常讲究的:首先,潇水绕城几乎环其三面,形成天然的防御屏障、便利的水源和交通运输条件。其次,在潇水环抱的东岸台地上恰恰有一座南北向狭长的东山,与潇水一起限定出一个适宜聚居的范围,并构成东部的天然防御屏障。第三,在潇水与东山之间,又恰恰有一北、一南两座山丘,成为历代城市建设的重要坐标(或“生长点”)。此两座山丘,北为万石山,南为千秋岭,在柳宗元的文章中都已有明确记载,其残存地形今日也仍清晰可见。但以往研究中对这两座小丘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永州古城基址上最早兴建的汉代侯国城,虽然目前尚缺乏准确的考古发掘证据,但根据文献记载,大约就在万石山一带。唐代永州有“子城”,根据相关文献记载和地形推测,也约略就在东山、万石山、千秋岭与潇水形成的天然围抱之中,甚至可能就是依山而建。宋代城池扩展,向东沿着东山山脊筑城,向西沿着潇水筑城,因为地形狭长而南北收束呈枣核型,这正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其天然地形优势,减少人工修筑成本。因此宋人吴之道的文章中早有总结:称永州是“不墉而高,不池而深,不关而固”①——说的正是这一天然地形是多么不可多得。再看城内建设对天然地形的利用。汉代资料太少姑且不论。从唐代开始,文献记载中可以确定位置的所有最早的公共建筑(包括衙署、寺庙等)都选址在这三座山丘之上或山麓地带,依山势而建,以利防御和水患;后来用地不足才逐渐向山下平地发展。宋代以后形成的城中道路格局,主要有二纵五横(或七横)。横向(即潇水与东山之间方向)街巷多,正是充分利用潇水岸线和滨水界面的表现。历史上临水城门曾多达5座,现存之清代格局中也有4座;这也说明了古代永州城内的生活与潇水的关系是多么密切。因此我们可以总结,永州城规划建设的特点正是“随形就势”、“依险设防”、“因山为城”、“凭溪为阻”。之所以称其巧,就是因为它以最少的财力、最少的人力,充分利用自然环境的禀赋与优势,来实现最大的效果。这种巧,是因为人们充分认识到自然环境的特点和价值;也是因为在规划营建过程中,人们巧妙地选择自然、充分地利用自然、适度地改造和修补自然;虽朴实无华,却真可谓大智慧也。而事实上不仅仅是零陵古城,宋代以后永州地区下属诸县城——如祁阳、宁远、江华、道县、新田等——的规划建设也都遵循着这样的原则。

(二)文化环境建设永州历史上人文与自然紧密结合的第二个特色,是在当地的文化环境建设与道德人文追求。这也形成了永州历史文化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传统——即古人是通过“自然”来“作文章”的。这一特色表现在很多方面:其一,在永州“悟道”的先贤皆从这片广阔丰美的自然之中获得灵感。不论远古的舜帝、唐宋的元结、柳宗元、周敦颐、以及后来众多的明清名士,无不如此。他们的文学和哲学思想,皆从对自然的观察和感悟中生发出来;他们的成就离不开永州的自然,也恰恰得益于永州的自然。以唐宋两代永州的大量贬官为例,贬谪对他们的人生而言乃莫大之不幸,但这里丰厚美好的自然山水却又抚慰了他们,陶冶了他们,成就了他们;而他们也为永州创造了深远的文化。其二,文化的传播在永州也是通过“自然”。永州以“天然碑林”闻名,被称为“石头上的文学史”②。何以会形成这样的特色?正是因为古代的文人墨客以其石奇石多而愿将他们的道德理想、人文追求以石刻的形式永远留在自然之中,永不磨灭。因此“自然”也成为一种精神、文化的传播媒介。后人慕名而来,看到前人的印记,读到他们的思想,有感而发,撰文刻石;后人再来,再读,再刻。如此往复,精神一点一点流传,文化一点一点累积和创造。因此可以说,永州的文化、精神与道德,不仅仅是用书本传播,更是通过自然——准确地说是千百年来不断被“人文化”的自然——来传播的。其三,历史上永州的文教设施建设也充分表现出与自然环境的紧密结合;这也说明文化教育事业在当地极受重视的历史传统。永州古代的学宫、书院数量巨大,笔者曾专门论述这些文教设施的选址和建设是如何苛刻地追求理想的地势、水形,以及对周围自然环境要素的充分利用与契合③。其中,清代邑人樊名世对在一风景极为美好之地——东溪——兴建书院的阐述令人印象极深。他说:“其形胜如此,匪惟于禅居宜,而于吾儒之游亦宜。……旷与奥与,于吾儒心性之学实有所裨。……旷与奥与,于吾儒技艺之学,更非无补。后之学者游于斯,必于斯有起不徙。形胜娱观己,此所以为最也,所以难已叠葺也。”④用今天的话来说即:风景如此美丽之地,不仅适宜建设寺庙,当然也适宜建设学校。美好的风景对儒生的心性之学有益,对技艺之学也有益。后人在这里学习,如何会没有所得、没有成就?这么美好的地方,如何能不建学校呢?事实上,类似的文章在永州地区明清府县方志中比比皆是,这恰恰说明永州前人深谙优越的山水环境对于教育人、教化人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也说明他们懂得应该把最好的地方用来兴修学校、进行文化建设。这次调研中我们看到,政府花了很大力气将原来萍岛上的萍洲书院整修重建,作为永州文化的研究与传播场所,算是对这种文化传统的延续,值得提倡。综上,永州的文化传统是与它的自然环境不可分割的;我们必须从这个层面上来认识,才能体会永州的文化特色。然而在近几十年来的城市规划建设中,全国很多地方政府和规划设计从业者忽视当地的历史文化传统与文化环境建设,造成了许多优秀历史文化遗产的破坏、文化传统的断裂、城市环境缺乏整体的精神文化追求等问题。当然这也更突显出永州历史文化传统的珍贵。尤其在本届中央政府大力倡导传统文化继承与创新的形势下,永州更应该充分地认识自己的历史文化传统,创造性地继承与发扬。

(三)风景发掘建设永州历史上人文与自然紧密结合的第三个特色是在风景的发掘与建设。其中最值得称道的两个事件,乃柳宗元的《永州八记》与宋代的《潇湘八景》。前者是中国古典文学史上山水游记的经典之作,也是柳宗元在永州从事风景开发与设计的完整记录。如果说是《永州八记》使永州之名终为天下人所知,那么这“名声”正在于当地奇异之山水、及柳子的慧眼识珠、非凡发掘之功。后者乃明清风靡全国的“八景”文化之源头。为何“潇湘八景”会有如此广博深远的影响?以前不甚理解,但当第一次亲临潇水之上,耳边回荡起北宋欧阳修“画图曾识零陵郡,今日方知画不如”①、南宋陆游“挥毫当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②的感叹,则略有所懂。“潇湘八景”,开启了后世地方以“八景”形式整合当地风景资源、并进行文化传播的重要模式。上述的事实足以说明永州在中国古代风景开发史上的重要地位。永州的风景发掘历史中又蕴藏着怎样的人文精神?从元、柳的文章里,我们可以读到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发掘风景的:这是一种“不忍”——不忍心美好的自然无名地淹没在荒野中,所以“不能不”将其发掘,为其命名,施其建设。这一方面因为永州的自然风景资源实在太美好、太丰富;另一方面则得益于儒家思想中“人与天地参”、“赞天地之化育”的伟大精神,即人有责任及能力帮助自然之化育,发现其美,点化其神。元、柳的行为后来在永州地区也形成了相当深刻的风景发掘传统,历宋元明清,大量的风景地被发掘和建设,并伴随着文化的传承与创新③。因此,今天我们不能单纯只看到永州的自然环境如何之美好,而更要看到它们如何吸引诸多名士将他们的情感、思想、信念都一点一滴融入到这个自然之中。这个“人文化”的自然、丰富厚重的自然,才是永州自然独有的魅力与特色。综合上述三个层面的分析,笔者认为永州传统人居环境营建的精彩之处正在于其人文与自然恰到好处的结合。因“巧”而“妙”。从现实的角度看,这正是古人留给我们最宝贵的历史文化传统和财富。今天永州的城市建设如能继续巧妙地选择自然,充分地利用自然,适度地修补和加强自然,那么其文化传统之精髓即得以传承和发扬;反之如果今天忽视对自然环境应有的尊重与协调,一心只想高楼大厦的现代都市景观,那么永州的历史文化特色将被弱化甚至消失。

二、名城申报不是终点,未来城市建设更应侧重文化环境创造

今天永州能珍视自我的历史文化价值,积极申报部级历史文化名城,并作了许多相关的研究与保护工作,非常值得赞许。但名城申报绝不是一个终点,而是未来城市规划建设的新基点、新起点。如何把握未来的发展方向,今天需要慎思而笃行。在2007年中国文化遗产日由国家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联合举办的“城市文化国际研讨会”上,吴良镛院士针对历史文化城市保护与发展问题提出了“积极保护,整体创造”的八字原则④。这一观点针对过去的单纯保护而言,强调应将遗产保护与建设发展统一起来:不仅保护遗产和文物建筑本身,更要维护历史文化环境的整体秩序,使新建设尊重所处环境的历史文脉,并加强原有文化环境特色。技术方法上,整体创造并非复旧,而鼓励在尊重历史、尊重整体秩序的前提下适度创新。吴氏常常谈到绍兴“兰亭”与武昌“黄鹤楼”的案例。兰亭因王羲之而久负盛名,然而今日兰亭早不在东晋旧基,而是明嘉靖十七年在原天章寺北择地重建;本是“伪古董”,然“经康熙乾隆之游幸与题记,今日已成地地道道之真古董矣”⑤。武昌黄鹤楼历史上更是九毁九建,每次设计均依当时之审美与创造有所不同,但并不损伤其作为重要文化地标之真实性与深厚价值。此二例旨在说明,文化环境不仅是前人创造的,更需要后人的继续创新。所欲“整体创造”的正是一个既延续历史文脉又反映时代精神的文化环境。这也正是永州在申报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过程中及申报成功之后,需要不断思考与着力之处。并且,必须把文化事业、文化产业与文化环境的创造统筹考虑,放到城市发展的战略高度来思考。因为文化经营与文化环境营造不仅是永州历史上的宝贵传统和突出特色,必须继承;也是永州未来城市经营与发展的巨大优势。

三、对名城申报相关工作的其它建议

古代历史论文第3篇

笔者认为,在宋元时期出现发展并在明代得以全面应用的中国珠算,[(4)]作为中国传统算器的历史性创造以及它作为实践应用的历史地位并没有得到数学史界的充分认识。目前的评价没有把中国珠算与中国古代数学的发展规律联系起来,没有把中国珠算作为宋元数学成就之后的又一重大成就,明代珠算与宋元数学的比较评价实际上是中国古代数学史研究评价中一个很值得重视的理论问题。

在中国古代数学史的研究中,对宋元数学和明代珠算评价的反差,实际上已经带来了中西古代数学比较研究和评价方面的某些困难。客观地历史地评价明代珠算,涉及到我们如何认识和理解中国古代数学的算器型的算法体系、技艺型的价值取向和古代数学评价标准等问题。

1珠算与算器型算法体系

目前,许多中国数学史的学者都从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差异中认识到,中西古代数学是两种不同风格、不同形式、不同构造体系的数学模式。许多中国学者都从中国古代数学发生发展及其流变的规律中指出中国古代数学区别于古希腊数学的特征,并且强调要在中西古代数学的差异之处体现中国古代数学的意义及其对人类数学的贡献。

在论证分析中国古代数学的特征时,许多学者指出了中国古代数学不象古希腊数学那样依逻辑运演和逻辑证明为主要形式,中国古代数学主要是以筹算的运演为主,算筹的运演规律构成了中国古代数学的基本特征。换句话说,使用算筹这样一种算器,并以其为基本运演形式是中国古代数学的基本特征。

李继闵先生认为:“形数结合,以算为主,使用算器,建立一套算法体系是中国传统数学的显著特色。”[(5)]吴文俊先生在论及中国古代数学紧紧依靠算器而形成的数学模式时强调指出:“我国的传统数学有它自己的体系与形式,有着它自身的发展途径与独到的思想体系,不能以西方数学的模式生搬硬套……从问题而不是从公理出发,以解决问题而不是以推理论证为主旨,这与西方之以欧几里得几何为代表的所谓演绎体系旨趣迥异,途径亦殊……在数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数学机械化算法体系与数学公理化演绎体系曾多次反复互为消长,交替成为数学发展中的主流。”[(6)]

中国古代数学实际上是在筹算运演基础上构成的一种算法体系。在人类的文明史中,中华民族在二千多年的时间里长期依靠一种直观的、具有符号特征的、可操作运演的算器,表明了人类古代数学的一种有代表性倾向的算法特征,它与古希腊数学代表了人类古代数学的算法和演绎的两种发展趋势。[(7)]

筹算的算法体系有两种必然的发展方向,其一,是在筹算运演基础上继续创造和发展解决问题的筹算运演规律(这一点既需要实践问题的推动也需要运演经验的积累)。其二,是筹算运演工具在运演操作中被改进或被创新(这一点同西方逻辑运演形式的改变,即严格化、形式化、符号化的改变有相类似之处)。在人类的历史中,人类对任何应用工具都有不断改进和创新的特性。筹算排摆及其运演中带有的不方便、易变动等特征必然会随着筹算运演的发展而被人们不断地改进。在宋元时代得以发展到明代得到广泛应用的珠算,正是中国古代数学对算器本身进行改进创新的一个里程碑似的成就。

中国古代数学是运用算器以算法为中心而构成的数学模式,当算法形成一定构造性的规律时(如宋元数学的成果),人们对此给予高度的赞誉,而对算器发生根本性变革(从筹算运演到珠算运演)取得的成果却评价的如此平淡,这对正确认识中国古代数学以算器为运演工具的算法体系是有很大困难的。

从中国古代数学发展的规律上分析,筹算运演到珠算运演是中国算器发展的必然趋势,是以算器为运演形式的算法体系的一个重大进展。认为宋元数学之后中国传统数学发展中断了,明代珠算只是中国古代数学发展中断时的一种民用和商用数学,那么这至少表明中国古代数学的重要特征及其发展规律没有得到理论评判的重视。

2珠算与技艺应用的数学价值取向

在数学的发展中,人类数学在其原始状态都具有神秘性和数量性的双重文化意义上的解释功能(或者可以称之为一种双重的文化特征),这一种现象无论是在对现有原始部落的考察中[(8)],还是在人类数学历史的发展流变中都可以发现。在中国古文化中,以蓍草形式为代表的筮占活动实际上就兼具神秘和数量的双重解释功能。《左传·僖公十五年》写道:“龟象也。筮数也。”在中国文化中,我们很容易发现以竹棍摆排来表现数量意义的筹算与神事活动的一些共同起源。[(9)]在古希腊的文化中,数学的神秘解释功能被毕达哥拉斯以“万物皆教”的形式用来表现世间万物。

原始数学的神秘性和数量性的双重功能,在不同的民族文化中形成了不同的数学发展流变的模式。在中国文化中,始于竹棍(蓍草)而起的神秘功能和数量功能,逐渐分化为两个彼此相异的操作运演体系。一种体系是经孔子推崇而盛行的《周易》蓍草占卜运演体系(即从原始的神秘形式演化为一种具有一定理性思辨色彩的中国文化的理性解释系统)。另一种体系就是“算数事物”的应用体系——筹算体系。古希腊的数学发展与中国不同,原始的数学神秘功能与数量功能一直没有分化,反而在毕达哥拉斯之后,经柏拉图的唯心主义哲学的努力,使数学的神秘功能具有了哲学理性的色彩。古希腊数学神秘与数量的结合一致的共同发展,使欧洲中世纪的数学具有了基督教神学的宗教特征。罗素指出:“与启示的宗教相对立的理性主义的宗教,自从毕达哥拉斯之后,尤其是从柏拉图之后,一直是完全被数学和数学方法所支配着的。数学与神学的结合开始于毕达哥拉斯,它代表了希腊的、中世纪的以及直迄康德为止的近代宗教哲学的特征。”[(10)]

从中西古代数学的文化功能上比较,人们可以发现,西方文化赋予数学的是一种超越实用的宗教和哲学理性意义的价值取向。中国文化赋予筹算体系的是一种技艺应用的价值取向(中国文化中具有理性思辩功能的解释形式是《周易》的八卦体系)。[(11)]

筹算的技艺型价值取向其实早在《九章算术》时就明确地表现出来了,中国古代数学家刘徽注释《九章算术》时开篇就写道“昔在包牺氏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九九之术以合六爻之变。”刘徽对筹算的理解与筹算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完全一致。在中国文化中,对“神明之德”“万物之情”给出形而上意义解释只可以由周易的八卦形式来完成。历史的演变使八卦的竹棍排演从器物层次上升为民族文化中的理性层次。同时也就在这个历史演变中,筹算从蓍草的排演中完全分化出来,成为器物层中一种只有数量操作运演的形而下意义的技艺。中国筹算与古希腊数学的根本差异在于它脱离了神秘性,当然筹算也就不能再具有表述“神明之德”“万物之情”的形式上意义的宗教或哲学的理性色彩。正如刘徽所看到的那样,此时的筹算只是八卦的形而上意义指导下的“九九之术”并且以“合六爻之变”来表现自己的技艺应用之“术”。中国原始竹棍排演变化中的神秘性(八卦)和数量性(筹算)的分离,最终导致了筹算在中国文化中只向技艺方向发展的价值取向。中国筹算的这种技艺之术的价值取向,在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中表现的极为鲜明。沈括把自己在数学上创造的隙积术和会圆术放在卷十八的技艺篇中,并把它与造弓有术、中医灸艾、散笔作书、僧医奉真等内容并列在一起。

中国文化赋予筹算的技艺型的价值取向使筹算无法与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价值追求相一致,中国封建文人只能学经史以求闻达而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只能“志道据德而游于艺”,对于处于技艺地位的数学只可兼明,不可以为人生之目标。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以及筹算的技艺型价值取向,就决定了中国古代数学的发展和构造模式,于是有秦汉之后的《九章算术》和盛唐时期《算经十书》的教学与传播。然而,宋元数学成就的取得却与中国传统儒家价值观念和筹算的价值取向发展相背离。

宋代的秦九韶由于战乱而仕途不畅,进而研究数学。他在《数书九章序》中认为数学“大则可以通神明,顺性命,小则可以经世务,类万物,……数与道非二本也”。李冶作为金朝亡国之吏转而从事数学研究,他在《测圆海镜细草》的序中认为数学“施之人事,则最为切务”,“苟能推自然之理,以明自然之数,则虽远而乾端坤倪,幽而神情鬼状,未有不合者矣。”宋元时期另二位著名数学家朱世杰、杨辉也是仕途上未得到发展之人。

作为宋元数学家的群体(除沈括外),我们可以发现这样两个特征,其一,这些数学家都在理性的意义上而不仅仅在技艺的层次上研究数学。其二,这些仕途没得发展的文人几乎都试图以数来实现他们的人生价值(至少是部分的价值)。

李约瑟先生论及宋元数学时指出“宋代最伟大的数学家(除沈括外)大多数是流浪的平民和小官吏,……事实上,似乎可以指出,女真人的金朝和蒙古人的元朝帝国摆脱了官僚政治的约束,加上汉族学者当时在仕途中遭受种种障碍,这些都是促使这个时期中国数学达到高潮的主要解放因素。”[(12)]

梅荣照先生在论及宋元数学的独特发生发展的规律时,也特别指出了它与中国古代数学一般发生发展规律的差异,“在战争时期,在改朝换代的过程中,或是在统治阶级堵绝了这些儒士们的仕途,或是这些儒士们不愿为异族的统治者服务,出现了弃经史从数学的局面,宋元时期就是这样,……这种从事数学研究的兴旺局面,是封建社会的和平时期甚至是唐初提倡数学并把数学列为科举考试科目的年代无法与之相比的。当然,这不是一般规律,而是由中国封建社会所特有的性质决定的。”[(13)]可以认为,战乱及朝代更替、失落的仕大夫群体、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的紊乱和非技艺取向的理性追求等诸因素在特定历史时期的结合,才形成了宋元数学的奇异性发展。

宋元之后的明代,社会稳定、文人仕途有望、儒家传统价值观念归复和筹算的技艺型发展,使宋元数学失去了人才的来源、失去理性构造的价值追求、失去了在文人中保留和传播的意义。可以说,失去特定文化氛围的宋元数学被历史遗忘是中国文化之必然。[(14)]

在明代,作为中国文化传统价值观念的归复和数学价值取向的归复,使在宋元时期就出现的珠算按照技艺的价值取向得到迅速发展,并取代筹算成为中国古代数学的主流。珠算的出现及发展,应当看作是中国古代数学发展的必然趋势,应当看作是筹算技艺型价值取向的必然结果,应当看作是中国古代数学经过宋元特定时期奇异发展之后的历史回归。

如果说宋元数学的成就以及它的被遗忘是一种中国传统价值体系变动的必然结果,那么技艺型价值取向的筹算在经宋、元之后走向珠算则是中国古代数学的必然的历史走向。珠算的这种成果应当是也必然是中国筹算至古以来的重大发展。从中国古代数学价值取向的意义上分析,过高地评价宋元数学而又过低地评价明代珠算,实在是悖离了中国传统数学价值观和筹算技艺型价值取向。

3珠算与数学评价准则

宋元数学和明代珠算评价的反差,向人们显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即人们对表现实践应用问题的数学运演评价较低,那怕这种数学运演是算器本身重大创新也不例外。与此相反,人们对脱离实践问题的数学逻辑构造评价偏高,那怕这种构造在当时毫无实用意义也仍然如此。

由此,我们应当思考的一个问题是,这种对中国古代数学的评价方式依据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数学模式呢?更准确的提法是,人们在评判宋元数学和明代珠算的历史地位和数学成就时究竟依据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数学评价理论体系呢?

仔细分析,可以发现不仅宋元数学和明代珠算的评价没有说明依据的评价准则,而且在中国古代数学史的许多比较评价中都没有论述其依据的理论评判准则。中国古代数学的评价实际上是运用前人的、习惯的、西方学者运用的那种价值准则。这种价值准则显然不是在对中国古代数学理性思辩的基础上形成的。这种潜在的、不自觉被人们确认的价值准则是西方数学在全世界推广而形成的。可以说,这是一种没有思辩过中国古代数学特征的西方数学价值评判准则。

应当承认,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在全世界的扩展,实际上已经使西方的科学技术及其价值观念也无形中在全世界加以扩展,接受现代科技教育的人们会不自觉地接受了潜藏在科学技术之后的西方价值观念。作为现代西方数学的“一统天下”式的教学,会使人们不自觉地把西方数学的价值观作为衡量人类数学的价值尺度,西方古代数学演绎式逻辑构造的模式就会不知不觉地成为人们认识和比较其它民族古代数学的评价准则。

作为数学史的研究者,如果不自觉地被西方数学的价值观念所影响,并且不自觉地运用西方数学价值观来评价中国古代数学的成就,那就会必然带来对中国古代数学的某些误解或偏见。其实,就是具有西方数学价值观念的李约瑟先生,也对西方数学模式的价值观心有疑虑。在比较中西古代数学时,李约瑟先生明确表示:“科学史家现在已开始怀疑:希腊的科学和数学‘偏爱抽象、演绎和纯理论,而忽视具体、经验和应用’,这是不是一种进步。”[(15)]

在人类文化史中,人们可以发现每一种文化系统都有一种特定的数学发展和构造模式。数学既是在某个文化系统中发生发展的必然产物,又是文化系统中一种文化的特定的表现形式。不同文化传统赋予数学不同的价值取向,给出数学构造模式的不同规范形式。数学的运演、表现形式、构造模式是一种文化系统的“特殊的结果”,“数学是一种文化体系”[(16)]。从中西文化的差异中,我们可以深刻地体会到,西方数学的模式不会也不可能是人类数学的唯一模式,西方数学的价值标准也不应该实际上也不可能成为人类古代数学唯一的评价准则。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象N·席文那样设问:“为什么评判非欧文明史总是以其是否领先或接近于欧洲早期科学或者近代科学的某些方面为试金石,为什么早期欧洲科学就无需检验呢?”[(17)]

作为人类古代数学的比较,应从不同文化系统的数学模式中,提炼出人类古代数学的共有规律,并以此为价值尺度来客观地评价中西古代数学。笔者在比较评价《几何原本》和《九章算术》时曾试图选择五个因素(建构内容的抽象性、操作运演的转换性、概念及运演的相容性、确定意向的整体构造性、数学方法的整体规范性)作为古代数学代表著作的评价依据。[(18)]事实上,由于中国古代数学史研究中对数学评判的价值理论体系的认识还缺乏自觉性,理解还存在模糊性,我们的一些中国古代数学的评价(关于《墨经》、关于逻辑体系、关于结构体系等)已经带来了一些理论上的混乱。[(19)]

宋元数学和珠算的评价给人们这样一个启示:数学成就的评价是先有理论标准而后来评判史实,是一种价值准则或价值观念在先的比较研究。无论人们是否自觉地认识到,史实的比较评价都是在一定的理论框架下进行的。中国的一些数学史学者虽然感悟到了中西古代数学的差异,但是由于缺乏理论层次上对评价准则的思考,往往把自己的一些主观感悟作为一种评价标准表现出来。其结果,不仅不能让世人正确认识中国古代数学,而且还常常有民族情结之嫌。可以认为,按照中国古代数学的规律发展并且在明挥积极作用的珠算,应该在一种没有西方数学价值观念偏见的古代数学理论评价体系中得到公正的评判。当然这其中重要的一点是要认识西方数学价值观先入为主的影响,尤其要注意克服那些有影响的学者所持有的西方数学价值观所带来的影响。[(20)]

4两点思考

宋元数学和珠算在评价问题上的差异,在两个方面给我们提出了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其一,数学与文明进程的关系从人类数学史的发展规律上分析,数学的大发展几乎都是与文明的大发展相同步。西方数学的理性构造,需要一个安静的社会环境使数学家沉思,中国的实用技艺数学也需要稳定的社会环境应用发展。这一点无论是从古希腊、文艺复兴、欧洲资本主义兴起,还是从中国的秦、汉、唐、宋、元、明,都可以得到佐证。现在,如果把宋元的战乱时期取得的数学成果,看作是中国古代数学的高峰,而把其后稳定环境大发展的珠算看作是数学发展中断时期的民用或商用的数学,这就不能不使人产生这样的结论,即中国古代文明与数学的发展不和谐、不同步,中国古代稳定社会状态、传统的价值系统并不能支持和推动数学的发展。显然,这样的结论是与人类文明进程中数学发展的规律不一致的。因此可以说,宋元数学和珠算的评价实际上已经涉及到了一种文化系统中数学作为一个子系统的一般发生发展规律的问题。

其二,数学史与数学哲学数学史实的比较评价,实际上是依靠数学的理性思考——数学哲学的支持。然而,中国数学史的研究中恰恰缺乏有关数学哲学的理性思考。中国数学史中的评价往往处于两难之中,要么主观臆断随意评断,要么不自觉地暗用西方数学的价值尺度。中国古代数学的研究缺乏数学哲学的理论支持,有关古代数学的评价问题更是缺乏数学哲学意义上的理论思考。其实就是西方数学的价值观念也不断地随着西方数学哲学的改变而发生变化,西方的数学观已经远远脱离古希腊时代。就是今天西方所奉行的唯理性主义的欧几里得式的数学价值观也在不断地受到冲击。[(21)]由此给我们提出的一个问题是,中国数学史的研究应当改变与数学哲学相分离的局面,中国古代数学的比较评价应当接受数学哲学的理论指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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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俞晓群.论中国古代数学的双重意义.自然辩证法通讯,1992,(4),51—56

10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商务印书馆,1986,64

11王宪昌.数学与人类文明.延边大学出版社,1990,58—71

12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三卷).科学出版社,1978,93

13梅荣照.宗元数学的盛衰.自然科学史研究,1988,7(3),207

14王宪昌.文化价值观与宋元数学.大自然探索,1995,(1),124—127

古代历史论文第4篇

古代文学论文盛唐边塞诗繁荣的历史原因

以军旅、征战等边塞生活为题材的边塞诗,肇始于《诗经》。至开疆拓土的汉代,战争频仍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边塞诗无论在质上或量上都有了一定的提高。降及唐代,边塞生活成为诗歌创作的普遍题材。特别是自玄宗开元元年(713)至代宗大历五年(770)这一盛唐时期的边塞诗,更是以其充沛的感情,刚健的笔触,描写了寥廓壮丽的边塞风光,豪迈慷慨的军戍生活以及幽怨悲凉的征夫之恨、思妇之悲,题材多样,意境雄浑,为历代边塞诗之冠。诚如南宋严羽所言:“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1为什么边塞诗不兴盛于汉代,不成就于元代、清代,而在唐代结出硕果呢?笔者以为,这既有唐代社会经济政治进步的原因,又有诗歌内在发展的必然。概言之,唐代边塞诗,特别是盛唐边塞诗的繁荣是历史上空前强大的唐帝国文治武功极盛与古典诗歌高度发展成熟的历史条件相结合的产物。

一、“烽燧不惊,华戎同轨”:强盛的唐帝国为边塞诗的繁荣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唐承隋起,重建大一统封建王朝,并且在开元、天宝时期把中国封建社会推向了辉煌的顶峰。唐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国内各民族进一步融合,对外空前开放,思想高度活跃,整个社会生活呈现出一种流动、变易的趋势,给人以蓬勃而富有生机的感受。这样的时代氛围,必然有助于打开人的眼界,充实人的生活体验,激荡起感情和想象活动的波澜,从而为艺术文化的创造开拓丰富的源泉。盛唐边塞诗正是在唐帝国所开创的空前强盛的政治经济文化这一肥沃土壤里迅速成长繁荣的。

处在中国封建社会鼎盛时期的唐代经济是十分繁荣的。由于唐初均田制的实行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由于隋末农民起义对豪强地主势力的打击,使农民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人身依附,唐代的生产力得到了很大解放。至贞观年间,唐朝的经济不仅得到全面恢复,还有了很大发展,其时“商旅野次,无复盗贼。囹圄常空,马牛布野,外户不备。又颇致丰稔,米斗三四钱”2。到玄宗时代,唐朝的经济更是达到了最高峰,已是“小邑犹藏万家室”,“公私仓廪俱丰实”3。元结也说:“开元天宝之中,耕益力,四海之内,高山绝壑,耒耜亦满,人家粮储,皆及数岁,太仓委积,陈腐不可量”。4

古代历史论文第5篇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摘 要:贯穿古代文论史之始终的语言批评经历了从实用到审美的历史嬗变。孔子“文辞为功”的命题体现了先秦两汉语言批评以实用为本的基本态度。陆机张扬“遣言贵妍”之论代表了魏晋南北朝文论家语言批评的基本立场,“贵妍”主要包括辞采美、声律美和句式美等内容。唐至清代,文论家结合不同文体的审美特征而展开对语言美的研究,探索文学语言的审美意蕴、读者接受及其艺术效果,提出了“言近旨远”、“不文不俗,耸观耸听”、“如闻其声,如见其形”等语言批评的核心命题,既体现了诗文戏曲小说等不同文体对语言的不同审美诉求,实现了对辞采、声律、句式等语言表层美的超越;也体现了文论家对文学语言深层美的深刻认识和强烈追求,并推进了古代文论之语言批评理论向审美方向的发展和深化。

关键词 :实用;审美;语言批评理论;嬗变

中图分类号:I20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3240(2015)01-0125-06

收稿日期:2014-12-12

基金项目: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二期项目

作者简介:吴建民,安徽亳州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古代文论研究。

语言批评作为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贯穿两千多年文论史之始终。《尚书·尧典》提出“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之论就已体现出先秦人对于诗歌语言声律的高度关注。刘勰《文心雕龙·原道》篇云:“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心言文的逻辑关系表明“言”作为心与文之中介,“文”之“明”必须以言之“立”为前提。刘勰在《声律》篇指出“言”是“文章之宅宇”,即文学作品之存在以语言为物质条件。又指出:“言语者,文章神明枢机。”语言作为表达“文章神明”即作品内容之“枢机”,是文学意义得以生成、文学美得以实现的基本材料。刘勰又指出:“观文者披文以入情”[1],即语言也是读者接受的媒介。高尔基曾指出:“文学的第一个要素是语言。”[2]刘勰之论实际早已从文学之生成、作品之存在及读者之接受等方面阐释了语言为何是“文学的第一个要素”。历代文论家都有关于语言批评的论述,提出了大量影响深远的理论命题,如“辞欲巧”、“文辞为功”、“遣言贵妍”、“辞达理举”、“贵乎精要”、“言近旨远”、“文约意丰”、“辞必己出”、“语贵含蓄”、“不文不俗,耸观耸听”、“如闻其声,如见其形”、“人有其声口”等,形成了独具民族特色的文学语言形式批评理论,构成了古代文论史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从发展走势看,古代文论中的语言批评经历了从实用到审美的历史嬗变,而文学语言的审美批评又经历了从张扬语言表层美到探索语言深层美的不断深化和完善过程。

一、实用为本的先秦两汉语言批评

孔子是第一个对“言”、“辞”展开深入探讨的文论家,虽然他的探讨并非站在文学批评的立场,所论也并非是针对文学之言,但他的语言观点却完全适用于文学,并具有文学批评之性质和意义,且影响深远。因而,孔子有关言、辞的论述实际上拉开了古代文论史上语言批评的序幕。

孔子语言批评的核心思想是实用为本,这种思想体现了先秦两汉文论家对于文学语言批评的基本态度,“文辞为功”这一命题最有代表性。《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

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孔子此番话有两层内涵:一是强调言辞的实用功能,二是强调文采对于言辞的重要性。“言以足志”、“不言,谁知其志”明确指出了言辞的功能在于实用。孔子认为,人之志向思想必须借助于“言”才能充分地表达出来,否则“谁知其志”?志向思想借助于言而充分地表达出来才有实际意义,才能发挥实用功效。“文以足言”、“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二句明确指出了文采的重要性,是说言辞应有充足的文采,没有文采的文辞传播不远,接受效果不好。“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三句说的就是富于文采之言辞才有更好效果的一个典型例证:郑攻陈,晋欲代陈伐郑,郑国子产用富于文采的言辞应对晋伯的责问,迫使晋伯不能犯郑,从而取得了巨大的政治实用功效。孔子从这段史实中概括出“文辞为功”的观点,一方面包含着对文采的充分肯定,因为子产之言辞若无文采,恐难取得晋不能犯郑这样的实效;另一方面表明,“为功”才是言辞的根本目的。因为文采虽然重要,但仅仅是手段,并非是孔子对言辞的第一追求。“为功”,特别是子产所取得的那样的巨大政治功效才是孔子孜孜以求的真正目标。至此可看出孔子对于言辞的基本态度就是强调言辞之本在于实用,文采之重要在于有利于实现“为功”之实效。实用是目的,文采是手段。孔子提倡“文以足言”,反对“言之无文”,目的就在于“为功”之功效的实现。

实用为本的态度在孔子的“辞达”说中已露端倪,《论语·卫灵公》云:“子曰:辞达而已。”从语气上看,此论是说言辞能够达意也就行了。“达”即透彻地表达出思想,是对于言辞的最基本要求,因为言辞的基本功能就是表达思想,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3]透彻地表达思想也是言辞基本使命的完成,这样的言辞也必然具有实用之功效,因而孔子明确给予肯定。“辞达”的观点体现了孔子对语言的最基本要求:言辞应以透彻地表达思想从而具有切实的应用性为根本。

以实用为本的语言观与孔子入世致用的人生观相一致。孔子提倡入世有为的人生态度,他热心救世,甚至“知其不可为而为之”[4]。又要求学以致用:“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4]有为于世、学以致用的态度必然使孔子立足于“文辞为功”、实用为本的语言立场。

汉代文论中的语言批评延续了以实用为本的基本立场。《毛诗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此论是说“动于中”的情总是要设法表现出来,“形于言”的普通之言与“嗟叹”之言及“永歌”之言都是不同形式的“言”,差别在于感情色彩、声调韵律、听觉效果等有所不同。这些不同形式的语言具有不同的表达效果:“嗟叹”之言具有感情色彩因而优于“形于言”的普通之言,“永歌”之言既有感情色彩又有声调韵律因而优于“嗟叹”之言,其表达效果和功能最佳。由此可以看出《毛诗序》论述了语言形式与表达效果之关系,体现出对语言表情达意之实用功能的深刻认识,仍是立足于语言的实用立场。之后王充对东汉初崇尚深奥艰涩之文风展开了猛烈批判,大力提倡文章语言的通俗易懂,强调语言的达意功能与接受效果。如《论衡·自纪》篇云:“口则务在明言,笔则务在露文。高士之文雅,言无不可晓,指无不可睹。观读之者,晓然若盲之开目,聆然若聋之通耳。”又云:“夫笔著者,欲其易晓而难为,不贵难知而易造;口论务解分而可听,不务深迂而难睹……察文,以义可晓。”《对作》篇云:“文露而旨直,辞奸(即直率)而情实。”这些论述的态度十分明确,就是要求言辞必须充分地表达情意,让人能够明白知晓以便很好地接受。王充之论实际是孔子“文辞为功”、实用为本的语言批评观在汉代的延续和发扬。

二、语言批评在魏晋南北朝的审美转向

随着魏晋南北朝形式主义文学思潮的兴起、作家对文学美的空前追求及文论家审美意识的提高,语言批评理论也发生了由实用向审美的转向。陆机提出“遣言贵妍”这一命题正是审美转向的典型体现。《文赋》云:“其会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贵妍。”所谓“遣言贵妍”,就是要求文学语言必须美妍绮丽、绚烂多彩。这一观点反映了当时文学发展的潮流趋势及文学对语言的审美诉求,也代表了魏晋南北朝文论家对于文学语言的基本态度。陆机、沈约、萧统、萧纲、萧子显、刘勰等人都强调文学语言的妍丽之美,并从不同的角度展开探索,从而赋予了语言的妍丽之美多层次内涵。概括起来主要包括三个方面:辞采美、声律美和句式美。

一,辞采美。辞采美主要指语言词汇的妍丽绚烂,要求作家运用色彩丰富、绚丽斑斓的语句词汇展开妍美绮丽的描写,创作出具有绮靡华丽美的作品。张扬辞采的华丽美是这一时期文论家对文学语言的主流态度,曹丕《典论·论文》提出“诗赋欲丽”之论率先体现出对于“丽”的高度重视,诗赋之丽以语言之绮丽为基础。陆机不但在理论上提倡“遣言贵妍”,而且落实于批评中,他在《文赋》中屡屡以“盛藻”、“丽藻”、“浮藻”评文,反对“徒靡弗华”、“雅而不艳”的语言,强调诗赋语言应“绮靡”、“流亮”,极力鼓吹语言的妍丽之美。沈约评价魏晋以来的文学是“咸蓄盛藻……以文披质”,“缛旨星稠,繁文绮合”[5]。萧统《文选序》宣称“义归乎翰藻”是其选文标准之一。萧纲论诗公然提倡“玉徽金銑”式的华丽之语,鼓吹“高而不和,绝而不寻”的“阳春妙声”[6]。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以“托辞华旷”、“雕藻淫艳”评价当时的文学。刘勰《文心雕龙·情采》篇明确指出:“文章,非采而何?”并提出“绮丽以艳说,藻饰以辩雕”、“文采饰言”、“雕琢其章”等观点。文论家的这些观点都体现出对色彩华艳、绚丽斑斓之语言的高度肯定,是发扬孔子“文辞”之“文”的一面并将其推向了华丽妍美的方向。

二,声律美。声律美是声调韵律的合理运用而产生的音韵之美,是语言形式美的一个重要因素,诉诸读者的听觉从而能产生悦耳动听的审美效果。陆机在《文赋》中率先提出“暨音声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之论,强调语句中的声调音韵应迭代交错,富于变化性,就像绘画中的五色相互配合应衬一样。齐梁时期周颙、沈约等人将四声运用于诗歌创作,促进了人们对于诗歌声律美的认识,《南史》载:“汝南周颙善识声韵,为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五字之中,音韵悉异,两句之内,角徵不同。”[7]又载:“(沈)约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悟,而独得胸襟,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7]沈约在《宋书·谢灵运传论》中正式提出了影响深远的声律论,云:

夫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闇与理合,匪由思至。

沈约强调诗歌创作必须合理地运用声调音律,应做到音韵抑扬有致,浮声(平)与切声(上去入)交替,平仄相间,富于变化,和谐动听,使诗歌具有悦耳动听的声韵美。声律论标志着人们对诗歌语言形式美认识的深入和提高,促进了人们对声律美的重视及其在诗歌创作中的应用,为五言古诗向近体律诗的转变创造了条件,其意义重大且影响深远。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专设《声律》篇,对声律美展开了深入细致地探讨:“凡声有飞沈,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离句而必睽;沈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迕其际会,则往蹇来连,其为疾病……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辞靡于耳,累累如贯珠矣。”他指出,声有平仄,音有双声叠韵,双声不能隔字而用,叠韵不能隔句出现,平仄要合理搭配,就像辘轳循环那样交替运用,应如鳞片那样紧密排列,否则,就会产生文病。若声韵搭配合理,就能产生如振动美玉般的玲玲悦耳之音。声律美体现了此时文论家对语言音韵审美效果的重视和追求。

三,句式美。句式美是文学语言形式美的一个重要内容,体现了“贵妍”语言观对于句式的审美要求。对于句式美的论述,集中于《文心雕龙》的《丽辞》篇,刘勰探讨“丽辞”即对偶句的问题,表达了对句式美的看法。偶句之形成与汉字之特点密切相关,由于汉字是各自独立的方块字,每个字无论其笔画多寡,所占的空间都相同,汉字的这种特点使文学家能够创造出整齐对称的对偶句。南朝流行的骈体文构成了刘勰偶句理论的肥沃土壤,并且《文心雕龙》也是用骈体写成。刘勰将对偶句概括为四类,《丽辞》篇云:“丽辞之体,凡有四对:言对为易,事对为难,反对为优,正对为劣。”即文字对、用典对和意义的正反对。刘勰认为对偶句之所以重要,在于这种句式具有良好的审美效果,《丽辞》篇指出:“必使理圆事密,联璧其章……乃其贵耳。”精密巧妙的对偶句使事理圆合,就如双璧产生的华丽章彩。又云:“左提右挈,精味兼载。炳炳联华,镜静含态。”上下照应形成偶句,句式之精巧及意味之深妙在文中同时呈现出来,这种对偶的句式就像并蒂开放的鲜花,光彩绮妍,给人以丰富的美感。对偶句具有整齐、对称的形式特点,并且富于强烈的节奏感。使用这种句式,文章自然就会产生整齐美、对称美和节奏美。“精味兼载”的对偶句式既有深妙的审美意味,又有整齐对称的视觉效果及节奏和谐的听觉效果,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因而古代各体文学都不乏这种句式的运用。对句式美的重视和探索是这一时期语言批评的一个重要内容,体现了文论家敏锐的审美眼光,也拓宽了人们对文学语言形式美的认识领域。

魏晋南北朝文论家立足于审美立场探索文学语言问题,扭转了先秦两汉以实用为本的语言批评观,使语言批评朝着审美的方向发展。但是必须看到,辞采美、声律美和句式美都属于语言的表层美。辞采美侧重于言辞的斑斓绚丽,声律美侧重于言辞的语音效果,句式美侧重于语句的结构形态。语言的这些表层审美因素主要诉诸读者的直观视听觉,而不是诉诸心灵深层的感受。语言的表层美固然重要,但还不是语言美的最高境界。唐代以降,随着文学的发展及文学家运用语言能力的提高,语言美的丰富魅力得到充分地展现,文论家超越对辞采、声律、句式等语言表层美的研究,而深入探索文学语言的审美意蕴及对读者产生的艺术魅力,是对语言深层美的研究。语言深层美的魅力使读者所获得的不再是直观的视听觉审美效果,而是丰富深广的心灵感受。

三、唐至清代语言批评审美理论的深化

唐至清代是语言批评向审美化方向发展的深化期,这种深化一方面表现为文论家积极吸收“贵妍”论的思想成果,接受辞采美、声律美、句式美等语言美学观并进一步推进对这些观点的深入研究,使语言批评向审美多元化及更深的层次发展。如唐代以来文论家对于辞采美的要求就不再单纯地以妍美绚丽、华艳斑斓为主,而认为“清水芙蓉”式的平淡自然之语、“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式的含蓄蕴藉之语、“言简意丰”式的简约精炼之语等都是辞采美的语言。再如对于声律美,文论家不但强调诗歌创作必须讲究声律音韵:“故作者先在定声,务谐于韵,文之病累,庶可免矣。”[8]甚至主张散文创作也要讲究声律音韵,如刘大櫆的“神气、音节、文字”说及姚鼐的“神理气味格律声色”说等散文理论都包含着对声律音韵美的强调。而句式美则深化为对对仗理论的研究,如初唐上官仪就提出了“六对”“八对”之说,之后李峤《评诗格》提出“诗有九对”、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总结出诗有“二十九种对”等。深化的另一方面表现为文论家针对不同的文体特点而提出了具有审美意义的语言观点,文论家认为不同的文体需要不同的语言,适宜文体需要的语言才是美的文学语言。因为只有运用适宜文体需要的语言才能创作出美的作品。唐至清代,文学发展的基本方向是由诗文而戏曲小说,文学的这种发展变化也影响着语言批评审美理论的发展走势。文论家立足于审美的立场,根据诗文戏曲小说的不同文体特征而提出了大量的语言审美观点,从而促进了语言批评理论向审美方向的深化。

(一)“言近旨远”:诗文语言审美理论之深化

唐代以降,文论家对于诗文语言提出了大量具有浓郁审美意味的观点,如“言近旨远”、“文外之旨”、“文约意丰”、“语浅意深”、“天然无饰”、“辞必己出”、“语贵含蓄”、“平畅典易”、“中的为工”、“化俗为雅”、“雅洁”等,这些观点或强调以浅近之语表达深远之意,或要求语言的新颖独创性,或张扬平易自然之语,或提倡含蓄典雅精确简洁之言等,体现了诗文语言多元化的审美特点。而“言近旨远”最有代表性,因为这一命题最能体现诗文作品的语言特点和审美特征,最适用于诗文创作。此命题由刘知己在《史通·叙事》中拈出:

言近而旨远,辞浅而义深,虽发语已殚,而含意未尽。

虽然这本是论述历史叙事文的语言,实际上体现了诗文语言的基本特点和诗文创作的语言审美原则,即诗文创作应以浅近精炼之语表达深远丰富的审美情思,使作品具有体味不尽的审美意味,让读者获得“含意未尽”余味无穷的审美感受。之后皎然《诗式》提出“文外之旨”、严羽《沧浪诗话》提出“言有尽而意无穷”、胡应麟《诗薮》提出“语浅意深”等,都与“言近旨远”一脉相承。“言近旨远”将语言与作品意旨联系起来,浅近之语中包含着深远无穷之意,这样的语言具有含蓄蕴藉之审美特征,能赋予作品以丰富的审美意味,是诗文作品审美特征之形成、艺术效果之实现的基本条件。这一命题超越了对辞采、声律、句式等纯形式因素的追求,其实质精神在于强调“旨远”“意深”的创造,而“旨远”“意深”既是作品的生命所在,又是创作的根本目的,也是打动读者心灵的关键因素。作家“立言”之目的在于“尽意”,“旨远”“意深”的作品才有价值,读者才乐于接受。所以“言近旨远”体现了文论家高度重“意”的艺术精神和诗文创作以意为本的语言审美原则。这一语言审美原则强调诗文以“旨远”为目的,着眼于对读者产生意味丰富深远的审美效果和心灵的感受,同辞采、音韵、句式所产生的视听觉审美效果相比较,显然是一种重大的突破,具有更高的审美层次,标志着语言批评审美理论的深化。

(二)“不文不俗,耸观耸听”:演唱文学语言审美原则之创立

元明清时期演唱文学成为流行的文学样式之一,演唱文学的语言也成为文论家研究的重要内容。周德清《中原音韵》提出“造语必俊,用字必熟”,朱权《太和正音谱》提出“不伤音律”,何良俊《曲论》提出“宁声叶而辞不工,无宁辞工而声不叶”,王骥德《曲律》提出“浅显易懂”、“不可深晦”、“铿锵美听”,李渔《闲情偶寄》提出“重机趣”“戒浮泛”“忌填塞”等,都是研究演唱文学语言的精辟之论。明代众多曲论家围绕“本色”“当行”而展开的持久争论,实质上也是针对演唱文学而展开的语言批评。周德清提出“不文不俗,耸观耸听”这一命题是演唱文学语言批评最有代表性的观点,因为这一观点最能体现演唱文学的语言特征和审美要求。他说:“太文则迂,不文则俗;文而不文,俗而不俗,要耸观,又耸听。”[9]演唱文学以通俗性为特点,由于接受对象的文化水平、文学修养、接受能力等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就要求其语言必须以通俗为本。“不文不俗,耸观耸听”这一观点主要考虑的就是听众的接受能力和审美效果。语言“太文”属于高雅文学,广大的普通听众无法接受,故不可取;“不文”则会流于粗放甚至庸俗,亦不可取。因而,“文而不文,俗而不俗”的语言对于通俗性演唱文学来说最为理想,可以说是演唱文学创作的语言审美原则。这种语言以通俗为本色,在满足广大普通听众接受能力的基础上,尽量做到富有文采。富有文采,才能产生“耸观”的视觉审美效果;通俗易懂,为广大听众所接受,才能产生“耸听”的听觉审美效果。所以,“不文不俗,耸观耸听”的语言批评观充分体现了演唱文学的文体特点,涉及观众的接受能力及视觉听审美效果等,是演唱文学创作的最基本语言要求,标志着演唱文学语言审美原则之确立,也体现了语言批评审美理论在演唱文学领域的推进。

(三)“如闻其声,如见其形”:小说语言批评审美理论之核心观点

语言批评也是古代小说批评理论的一个重要方面,明清时期小说理论家立足于审美的立场,提出了大量小说语言批评的理论观点,如“句有句法,字有字法”、“不完全句法”、“一字写尽”、“三字入神”、“极趣之笔”、“大珠小珠满盘迸落”、“一笔夹写”、“人有其声口”等,包括字法、句法及各种语言修辞方法,涉及小说的叙事语言和人物语言,体现了小说理论家对小说叙事艺术、叙事效果、语言节奏、音韵美感、个性化语言与人物性格展示、形象化描写、语言的表达效果等方面理论的深刻认识,内容非常丰富。

由于人物塑造是小说创作的关键,人物语言也是小说语言批评的核心话题。张竹坡提出“如闻其声,如见其形”的观点最有代表性,这一命题强调个性化语言对于人物性格塑造的重要性,体现了通过个性化语言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的小说美学观。他在《金瓶梅》第一回回前批中云:

描写伯爵处,纯是白描,追魂摄影之笔。如向希大说:“如何?我说”,又如“伸着舌头道:爷”,俨然纸上活跳出来,如闻其声,如见其形。

张竹坡不但赞赏《金瓶梅》作者用纯白描的语言对人物进行“追魂摄影”式的传神描写,更赞赏小说人物的个性化语言。作者用切合人物性格的语言描写出了人物的个性特征,从而使作品中的人物能够“俨然纸上活跳出来”,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通过个性化语言而能看到人物的声容状貌、性格特点,从而产生丰富的审美感受。所以,个性化语言不但是展示人物性格特点、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方法,也是使小说产生审美效果的重要手段。《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等小说的人物个性化语言都非常成功,因而小说理论家都给予了高度肯定。如金圣叹提出“人有其声口”、“声态俱有”等就是肯定《水浒传》人物语言的个性化特点。脂砚斋以“炼字一法”评价《石头记》的语言精妙,《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第十四回夹批云:“诗中知有炼字一法,不期于《石头记》中多得其妙。”《石头记》的语言锤炼体现于叙事抒情、写人述物等各个方面,精彩的人物个性化语言更是作者反复锤炼的结果。如《庚辰本》第二十一回评史湘云“不防被人拣了去,到便宜他”一语云:“妙谈。道‘到便宜他’四字是大家千金口吻。”这四个字写出了湘云的身份和个性,简明而传神,是作者精心锤炼的结果。个性化语言涉及人物性格塑造、小说艺术效果及读者的审美接受等,是小说语言之精髓所在,因而可以说“如闻其声,如见其形”是古代小说语言批评审美理论的核心观点,体现了理论家对于小说语言批评审美理论的深刻认识。

以上所论表明,语言批评作为古代文论的重要组成部分,经历了从实用中心论到审美中心论的嬗变,而审美中心论又经历了从探索表层美到研究深层美的转化。这种变化体现了古代文论家对文学语言研究的不断深入和提高。影响这种嬗变的原因主要是文学的发展。以实用为本的语言批评观与先秦两汉文学尚未高度繁荣发展的实际水平密切相关。进入魏晋南北朝,形式主义创作思潮及大量形式美作品的出现和作家对语言美的空前追求,导致了语言批评的审美化转向。唐代以降,诗文小说戏曲各体文学的高度发展与繁荣及人们对各文体文学审美特征认识的提高与深化,促使文论家根据文体的不同特征展开语言理论研究,提出“言近旨远”、“不文不俗,耸观耸听”、“如闻其声,如见其形”等命题,体现了诗文小说戏曲等各体文学对语言的不同审美诉求,从而促进了语言批评审美理论的深化。这种嬗变推进了古代语言批评理论的不断提高、丰富和完善。嬗变是后者对前者的超越和升华,而不是对前者简单地否定和摒弃。因为无论是先秦两汉的实用为本论,还是魏晋南北朝纯粹从形式角度展开探索的审美中心论,都具有不容否定的价值和意义。“辞达”、“文辞为功”、“遣言贵妍”等观点及辞采、声律、句式美不但对唐代之后的语言批评理论具有重要影响,也为人们从更高的层次研究文学语言从而推进语言审美理论的深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即便对于当代人来说,这些观点仍然具有切实的应用价值。

参考文献

[1](梁)刘勰,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715.

[2](前苏联)高尔基.论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332.

[3](德)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A].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525.

[4](清)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2513;2507.

[5]二十五史·宋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1986.203.

[6](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中华书局,1958.3011.

[7]二十五史·南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1986.131.

古代历史论文第6篇

关键词:中国古代文论;历史背景;还原

1.综观上世纪80年代以来古代文论的研究情况

关于中国古代文论的研究方法,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重要问题。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学术界出现了关于古代文论研究方法的讨论,这场讨论持续到1985年为最热,学术界将这一年喻为“方法年”。这场大讨论主要是受西方社会思潮影响,各种新学说、新理论、新方法都介入到古代文论的研究中去。应该说上世纪80年代古代文论研究多种方式并存的局面不仅仅是对古代文论多方位的探索,也是对古代文论传统研究方法以及对本民族文化的深刻反省。

正当人们如饥似渴地学习西方文艺理论,企图将之置用于古代文论研究时,新的焦虑产生了。学者们发现西方话语充斥着整个文论界,曹顺庆先生将这一现象称为“失语症”,他认为学术界最迫切的任务是“重建中国文论话语”,即“要接上传统文化的血脉,从传统文论的意义生成方式,语言表达方式等方面入手,发掘、复苏、启动传统文论话语系统,并立足于当代,在中西文论的对话中使其凸现与复苏,在广取博收中重建。”[1]罗宗强先生强调研究古代文论应抱有一颗平常心,强调“把古代文论的研究看作整个文化遗产研究继承的一部分,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让其自然地、不知不觉地融入当前的文化建设中去”,[2]提倡的历史还原。

2.反思古代文论研究存在的问题

2.1西方科学主义方法置用于古代文论研究的实践存有偏差

西方科学主义方法论有两大特点:一是它以主体和客体在理论上的分立为特征,将研究的事物视为“对象”;二是以概念、判断、推理的方式来把握对象的本质。李春青先生在《20世纪中国古代文论研究史》明确指出古代文论是一门以“现代西方文学观念为基础,以概念、逻辑为基本运思工具的现代学科”,这一学科所面对的是“一种直接指涉着道德、政教、人生理想、玄妙之思以及活泼泼的感受和体感。”[3]

李春青先生的这段话包含两层意思:一是他认为古代文论的研究方法是西方科学主义方法,而它所研究的对象则是传统的诗文评。中国传统的诗文评多是古人从经验和体验出发的一种言说,这种言说方式不存在主客二元对立,多是古人置身于具体情境之中,在活生生的生命运律中体悟出的感与思。近代古代文论引用西方科学主义的方法来研究中国传统的诗文评,一方面这是中国学术思想的一次革新,为中国学术研究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推动了中国学术现代化的进程,但另一方面,将西方思维与方法不假思索地、甚至是泛滥地用于古代诗文评的研究上就存在着“方法与对象的错位”。这样,中国古人那种活生生的体验与情思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材料,古代诗文评中蕴含的丰富意义也被毫不留情地抹煞掉了。

2.2“古为今用”的功利目的体现了人们的焦虑心态

从“失语症”到“现代转化”,学术界的研究目的是很明确的,即改变学术界西方话语的统治地位,让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国话语在世界话语体系中占有足够的份额。本文认为我们应该首先分清古代文论与当代文论是分属于不同的历史语境和话语系统的,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古代文论,就应该正视古代文论在学术上独立的价值和地位,古代文论绝不是其它文论或其它话语的附属。我们在具体的研究实践中应该还原到古代文论的历史语境,去探索古人的性格与思维方式,这样才能够得出我们民族精神的真正含义。想建立自己的话语,学术界一些人显现出了急于求成的迫切心态。李壮鹰先生曾指出学术界有误读原典的现象,他强调古代文论研究与“研究所应凭借的基础建设有直接的关系。”这个基础建设即“求真”、“求实”。他认为古代文论研究“以弄懂原典为原则,而不是以破坏原典,把它雕凿成一种新的东西为目的。”[4]

李壮鹰先生还指出:“我们的人文研究,长期以来鲜有自主的地位,它总是沦为一种手段和工具,从属现实的功力和政治需要,”故而,“研究对象的确立总要从现实要求出发,理论的研究要从实践需要出发,对旧的问题的检讨要从新的建设出发,随之而来的是,研究的指导思想要从政治观点和主流意识出发。”[5]

综观以上学者的讨论与思考,本文认为,古代文论的研究固然需要一个大的目标方向为指导,这个目标是学者的一个美好心愿,但是在具体的研究实践中,对古代文论本身独立性和自主性的确立是不能忽视和跳过的。我们的研究实践就是“求真”、“求是”。“求真”即还原古代文论产生和发展的历史真面目,“求是”即通过研究和阐释,探索古代文论的发展规律。所以,对于古代文论的研究,我们还是要严谨学风,认真在历史还原方面下功夫。

3.还原方法论的意义

反思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古代文论出现的问题,我们应该平静心态,重新构建还原方法论在研究古代文论方面的意义。

3.1回归到历史环境,结合历史背景和文人心态去还原

今天古代文论的研究要想还原到古代文论的真实思想,需要结合古代文论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和文人心态。中国的古代文论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要把古代文论置于大的历史文化背景去考察才会得出更切近于古人的结论。上世纪80年代末,罗宗强先生集中阐发了还原方法论,他坚持把求真求实、“历史还原”当成古代文论研究的首要目的。什么是“历史还原”,“历史还原”的主要工作是哪些,他在张毅先生《宋代文学思想史》的《序》中有这样的论述:

“古代文学思想史研究的第一位工作,应该是古代文学思想的尽可能复原。复原古代文学思想的面貌,才有可能进一步对它做出评价……对于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这两部分来说,历史还原的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原文的正确解读,原文的解读当然有一个训诂的问题,但是文学批评、文学理论作为一种理论形态,它又不仅仅涉及文字训诂……一种批评与一种理论的出现,有它的具体的环境。在当时,有的问题不言而喻,时人都能理解,作者在文字里便省略了。我们今天如果忽略了这一点,便无法对之做出符合原意的解释。这就涉及到考察历史环境的问题。有时为了一句话,可能要求清理一大段历史。”[6]

例如罗宗强先生在谈到西晋时期陆机《文赋》注重文章写作技巧的问题时,就联系了西晋的时代背景和文人心态。他首先在第一节讲到西晋士风的变化。他讲到了当时司马氏对士人的残害的这段历史,表面上西晋的士人生活轻松愉快,但究其根本是士人对当时政权的屈服与无奈,他们不得不对政权采取一种合作态度。因为政治对文人的压制,所以西晋的文人渐渐丧失了建安时期士人的那种功业心与进取心。罗宗强在此进入历史真实当中,窥探当时士人的心灵真相,他将陆机写作技巧方面的主张置于西晋的历史背景和士人心态中去考察,还原当时的政治背景和士人的生活情趣,指出当时士人毫无进取之心,只将精力放在文的行文辞藻上,基于这一方面,士人舍弃了功利目的,转而重视文学自身的特色。

罗先生的历史还原方法不是孤立地看待某部文学理论,而是将它还原到大的历史背景中去,讲述作家理论思想的前因后果,将读者带到特定的历史情境中去审视,呈现出活生生的古代文论面貌。同时,罗先生也并不是在讲故事,他在论述中,论据充分,调理清晰。他的这种灵动而严谨的治学方法是研究古代文论值得继承和发扬的。

3.2注重历史还原与阐释相结合

现在学术界流行“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和现代建设”的说法。对于“现代阐释”、“现代建设”,李壮鹰先生曾经指出现代一些学者理解和运用上存在的错误,他说:“他们的‘研究’并不是从古文论本身出发,而是从狭隘的现实功用出发。而从功用出发,必有先入之见;不求真而求‘用’,必拣择、宰割研究对象,从而使研究失去客观性。[7]本文认为在当代研究古代文论,只重视材料的发现和梳理是远远不够的,古代文论的生命力要想得以延续,我们还应该注重古代文论意义的阐释。针对李壮鹰先生提出的问题,我们应该注意两个方面:一、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应以古代文论为中心,现代阐释的出发点和归宿点都是古代文论本身,旨在发扬古代先进的文论思想,使古代文论的生命力得以延续;二、我们研究古代文论要尊重古代文论的客观性,运用历史还原的方法,对古代文论的真实含义有清楚的认识,在这一基础上,可以借助西方文论发掘中国古代文论蕴含的以往不为人知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曹顺庆:《文论失语症与文化病态》,载《文艺争鸣》1996年第二期,53

[2] 罗宗强:《古代文论研究杂识》,载《文艺研究》1999年第三期,112

[3] 李春青等著:《20世纪中国古代文论研究史》,山东教育出版社2008年12月第一版,2

[4] 李壮鹰:《回归原典:中国古代文论研究的学理意识》,载《思想战线》2009年第六期,91

[5] 李壮鹰:《回归原典:中国古代文论研究的学理意识》,载《思想战线》2009年第六期,91

古代历史论文第7篇

论文关键词:中国古典文献学,历史文献学,对比研究

 

一、文献与文献学

(一) “文献”释义

“文献”二字联成一词,现存的典籍中,最早见于《论语·八佾》。该篇记载:“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1]何晏《论语集解》引东汉郑玄注云:“献,犹贤也。我不以礼成之者,以此二国之君,文章贤才不足故也。”[2]这里郑玄以“文章”、“贤才”解释“文献”,其意义是比较明确的。南宋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解释《八佾》这段话说:“杞,夏之后。宋,殷之后。征,证也。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图书馆,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3]朱熹的解释表面看似与郑玄的解释相一致,但如果细细推敲,却还是有所区别的,因为他这里所说的“献”即“贤”,既可理解为“贤人”,也可理解为贤人的言行。清代刘宝楠在其《论语正义》中的解释可是与郑玄的解释相一致,他说:“文谓典策,献谓秉礼之贤士大夫。”[1]我们从这里可看到,贤才是指那些博学多识而又知礼仪规则的人。所以,对“献”的解释,更侧重于强调它的知识层面上。我们的理解是,“献”即“贤”,但“贤”真正所表达的是贤人的言行,他们通过传授知识和自已的行为示范表达规定出礼仪规则。

最早以“文献”名书的是宋元之际的马端临,他写了一部关于历代典章制度的著作,命名为《文献通考》期刊网。他在《文献通考·自叙》中解释道:“凡叙事,则本之经史,而参之以历代会要,以及百家传记之书。信而有征者从之,乖异传疑者不录,所谓文也。凡论事,则先取当时臣僚之奏疏,次及近代诸儒之评论,以至名流之燕谈、稗官之记录,凡一话一言,可以订典故之得失,证史传之是非者,则采而录之,所谓献也。”[4]在这里,马端临仍然把“文”与“献”相对而言,其实区别仅在内容上,这里的“文”和“献”皆是文字材料,“文”主要指历代可信典籍,供客观述事用,然而“献”主要是指不太久远的人物言论,可以作为主观评价事物准则的记录性材料。马端临对“文献”的解释与孔子所讲的“文”和“献”,只不过在范围和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罢了。孔子所讲的“文”包括叙事性的文字资料,所讲的“献”也涵盖贤人对历史和时事的评论。清代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也常使用“文献”一词图书馆,同样是指文字材料。如在《方志立三书议》中,就有“方志不得拟于国史,以言乎守令之官,皆自吏部迁除,既已不世其家,即不得如侯封之自纪其元于书耳。其文献之上备朝廷征取者,岂有异乎?”[5]的句子;在《州县请立志科议》中,有“州县既立志科,不患文献之散逸矣”[5]的语句。

现今学术界对“文献”的理解和使用显得并不协调。如在中国学术史上第一部以“文献学”名书的著者郑鹤声、郑鹤春两兄弟认为:“结集、翻译、编纂诸端,谓之文,审订、讲习、印刻诸端,谓之献。”[6]王欣夫说:“文献指一切历史性的材料。”[7]杜泽逊也称:“文献包含着所有历史资料。”[8]王余光先生则认为:“‘文献’指的是文字资料和言论资料。”[9] 张舜徽先生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文献’既是一个旧名词,自有它原来的含义和范围。我们今天既要借用这一名词,便不应抛弃它的含义而填入别的内容。近人却把具有历史价值的古迹、古物、模型、绘画,概称为历史文献,这便推广了它的含义和范围,和‘文献’二字的原意是不相符合的。当然,古代实物上载有文字的,如龟甲、金石上面的刻辞,竹简缯帛上面的文字,便是古代的书籍,是研究、整理历史文献的重要内容,必须加以重视。至于地下发现了远古人类的头盖骨或牙齿,那是古生物学的研究范围;在某一墓葬中出土了大批没有文字的陶器、铜器、漆器等实物,有必要考明其形制、时代和手工艺的发展情况,那是古器物学的研究范围。这些都是考古学家的职志,和文献学自然是有区别的。”[10] 白寿彝先生认为:“今天我们所说的‘文献’,主要是指有历史意义的比较重要的书面材料。”[11]本人非常赞同张先生与白先生这种看法,这将有利于我们正确理解和把握“文献”的含义和范围。

《现代汉语词典》对文献的解释是:“有历史价值或参考价值的图书资料。”当代《辞海》(1979年版)对文献的解释是:“专指具有历史价值的图书文物资料。”《中国大百科全书》把文献定义为:“记录有知识和信息的一切载体。”1983年颁布的中国国家标准《文献著录总则》(GB37921-83),把文献界定为:“记录有知识的一切载体。”这样对 “文献”的解释,很明显是当代人站在当代科学技术与信息化背景下对“文献”含义的一种理解,概括性与普遍性更加明显。

(二) “文献学”界说

张舜徽先生说:“我国古代,无所谓文献学,而有从事于研究、整理历史文献的学者”[10]。“文献学”一词始见于1920年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一文“全相望亦私淑宗义,言文献学者宗焉”。而作为一门学问的名称最早用“文献学”命名的专著是郑鹤声、郑鹤春的《中国文献学概要》(1928年),1930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该书在《例言》中说:“本编亦采其谊,结集、翻译、编纂诸端图书馆,谓之文;审定、讲习、印刻诸端谓之献。叙而述之,故曰文献学。”[6]二郑重在探讨文献的形成及传播、流传的全过程,对文献学学科有开创之功。1982年,张舜徽先生的《中国文献学》出版,成为我国文献学领域的奠基性著作。该书论述了文献学的基本要求和任务,作了这样的表述:“对那些保存下来了的和已经发现了的图书、资料(包括甲骨、金石、竹简、帛书),进行整理、编纂、注释工作,使杂乱的资料条理化、系统化;古奥的文字通俗化、明朗化;并且进一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条别源流、甑论得失,替研究工作者们提供方便、节省时间,在研究、整理历史文献方面,作出有益的贡献,这是文献学的基本要求和任务。”[10]从张先生这席话里,我们概括文献学的内容为:一曰整序化;二曰通俗化。这实际上是对中国古代文献学问的概括。

20世纪以来,随着现代图书馆学、图书情报学的产生与兴起,现代文献学的提法开始流行,图书馆学、图书情报学界学者纷纷加入文献学研究行列,特别是1992年国家标准《学科分类与代码》(GB/T13745-92),将“文献学”列入从属于一级学科“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的二级学科之后,一些学者试图将文献学(传统文献学的简称)与现代文献学糅合在一起,建立一个统一的概念期刊网。其实这是对文献学与现代文献学界限的混淆。现代文献学主旨是收集、典藏、分类、检索、传播、利用图书资料中的学术内容,最大限度地提供给读者利用为终极目标。文献学以文献文本形态为研究对象,以文献文本的整理研究为目标,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为宗旨[12]。

二、 中国古典文献学

中国古典文献学是综合运用版本、校勘、目录、注释、考证、辨伪、辑佚、编纂、检索等方面的理论与方法,科学地分析、整理、研究中国古代文献,进而探讨古代文献的产生、分布、交流和利用的规律,并总结对古代文献进行分析、整理、研究工作的规律与方法的学科。[13] 简言之,就是关于中国古典文献整理与研究的理论与方法的学问。

(一) 研究对象

中国古典文献学是以古典文献和古典文献发展规律为研究对象,古典文献是指“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白话文兴起以后产生的文献。”[14]

(二) 研究内容

无论从学问上来说,还是从学科上来讲,中国古典文献学应至少包括两个主要方面:一是古典文献理论研究;二是古典文献整理与利用的实践。二者互相交融,密不可分。理论研究包括传统古文献范围内的研究,如目录、版本、校勘、辨伪、辑佚、注释、标点等,另包括一些新的理论研究,如古典文献的保存与复制、古典文献的检索与利用、古典文献学的编制理论研究等、古典文献的收藏、出土文献研究、考据研究、古典文献研究发展史的研究、少数民族古典文献研究。古籍整理与实践包括传统的古文献整理、古籍保存与复制、古典文献的检索与应用、古典文献学工具书的编制与出版、出土文献整理、古籍电子化等。

(三)研究目的

中国古典文献学就是要综合运用古典文献理论知识与古籍整理与实践知识,对中国古文献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考镜源流的工作图书馆,力图通过对古文献的整理、解释,准确、系统而全面的介绍有关古文献的内容,帮助人们正确阅读和利用古文献,有效而科学地推进学术研究。

三、 历史文献学

历史文献学是对文献的产生发展、表现方式、流传情况,以及文献的内容类别、整理利用乃至文献数据化进行探讨和研究,并阐述其发展规律,总结其实践经验,进而加以理论说明的一门综合性的学问,是一门具有深厚文化底蕴和广阔发展前景的学科。

(一)研究对象

历史文献学研究对象主要是古今一切有历史价值的汉文与民族文字的历史文献。曾贻芬、崔文印更加直白的讲:“中国历史文献学,简言之,就是研究对我国历史上的各类文献进行注释、著录、校勘、辨伪、辑佚等的一门专科之学。”[15]

(二) 研究内容

历史文献学的研究内容主要有四个方面:其一、历史文献学理论与方法:包括学科属性之确定、学科体系之建设及文献学方法等。其二、历史文献学史:包括文献学产生、发展、繁荣、变化的历史脉络以及各个阶段的成就、特色等。其三、中国古代思想文化:包括古代学术思想文化发生、发展的历史脉络以及各个阶段特别是清代的成就、特色等。其四、文献整理:包括目录、版本、校勘、辑佚、辨伪以及文献数据化等。

(三)研究目的

历史文献学是综合运用历史文献理论知识与古籍整理与实践知识,对中国历史文献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考镜源流的工作,力图通过对历史文献的整理、解释,准确、系统而全面的介绍有关古文献的内容,特别是在搜集、鉴别史料方面,能为历史科学研究建立坚实可靠的资料,帮助人们正确阅读和利用古文献,有效而科学地推进学术交流与科学研究。

四、结 语

综合以上中国古典文献学与历史文献学研究对象、研究摘要区别:那就是现行国家教育系统学科分类和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分类中,中国古典文献学属于文学大类,历史文献学属于历史学大类。

参考文献:

[1]刘宝楠.论语正义(上)[M].北京:中华书局,1990.91;92

[2](魏)何晏、(梁)皇侃.论语(上)[M].北京:中华书局,1998.175

[3](南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63-64

[4]马端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1999.

[5]章学诚.文史通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5.571-572;590

[6]郑鹤声、郑鹤春.中国文献学概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1

[7]王欣夫.文献学讲义[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2

[8]杜泽逊.文献学概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1.5

[9]王余光.中国历史文献学[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8.1

[10]张舜徽.中国文献学[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3

[11]白寿彝.谈历史文献学[J]. 白寿彝.中国史学史论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9.480

[12]董恩林.中国传统文献学概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7

[13]郭英德、于雪棠.中国古典文献学的理论与方法[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7.

[14]张三夕.中国古典文献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4 .

[15]曾贻芬、崔文印.中国历史文献学[M].北京:学苑出版社, 2001.2.

古代历史论文第8篇

一、古代文论研究“求真”与“求用”的纠结 古代文论研究大致有“求真”与“求用”两种研究路向①,但是由于我们之前对这两种研究路向各自言说的畛域未加以限制,使得二者之间经常纠缠不清,这既不利于合理阐释各个命题的意义,也不利于不同命题之间进行有效的对话。比如对“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命题的接受和质疑。众所周知,“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经宋元明人陆续提出,到王国维始集大成②,然后逐渐被文学史书写所采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③。但是随着古代文学研究的深入,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时有对这一说法提出质疑之声④。 乍一听,这些质疑之声确实言之凿凿。比如他们对以宋词为宋代文学代表的质疑就很有说服力。首先,宋词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中地位并不高,最初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诗余”,其次,就现存文献而言,宋词无论在作者数量上还是作品数量上都无法和诗、文相比,这些都是我们必须予以充分注意的历史事实。但是随着笔者对这一问题思考的深入,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如此简单。我们可以追问质疑者提出的这些事实是否和王国维他们“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观相矛盾,也就是两者的问题意识是否处于同一个层面上,二者是不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关系?答案是否定的。我们认为尽管这两个问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它们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问题,必须予以区别对待。概括言之,质疑者的声音更多地代表了一种“求真”的精神,它们主要注重的是历史事实这一层面。而王国维他们更多地代表了一种“求用”的精神,它们更多地注重的是价值真实这一方面。二者不是水火不容的,而是可以并驾齐驱的。王国维不仅研究过宋元明清戏曲史,而且还考察过宋代的金石录,他对宋代诗文创作之盛是了解的,他独推宋词,不是基于事实的判断,而是基于价值的裁决。他在《宋元戏曲考序》中紧接着开头那句话后就写到:“独元人之曲为时既近,托体稍卑,故两朝史志与《四库》集部均不著于录,后世儒硕皆鄙弃不复道。而为此学者大率不学之徒,即有一二学子以余力及此,亦未有能观其会通,窥其奥窔者。遂使一代文献郁堙沉晦者且数百年,愚甚惑焉。往者读元人杂剧而善之,以为能道人情,状物态,词采俊拔而出乎自然,盖古所未有,而后人所不能仿佛也。”[1]57由此可见:一是王氏深知戏曲在古代是“儒硕皆鄙弃不复道”的非主流性的;二是王氏肯定元曲主要是从其“能道人情,状物态,词采俊拔而出乎自然,盖古所未有,而后人所不能仿佛也”的角度来说的,这里明显地透露了他对戏曲的价值认同。“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虽然是结合时代与文体来谈的,但是在这不同时代的不同文体之间是否有相同的东西,是需要加以深入研究的。“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虽然在元明清时代已有人提出,但是在当时并没有获得主流地位。而之所以能够在近现代以来获得主流地位,并陆续被文学史书写所接受,这恐怕与随着时代的变化人们的文学观念也发生深刻的变化有关。所以我们认为之所以发生一些学者所言的误导,责任并不完全在王氏之说上,而在我们的接受者误把别人的价值判断当作事实判断了,从而影响了自己的视野和判断。 这么说并非为王氏辩护,也并非抹杀质疑者的意义,而是反思文学研究的复杂性,并合理限定各自言说的有效性。其实这一问题在中国文学史上带有普遍性,比如争讼不已的唐宋诗之争也存在类似问题。因此,我们只有对价值判断和事实判断各自的有效性作严格的“畛域”限定,才能实现有效的对话,也才能对复杂的文学现象采取比较圆融的态度。比如文学史书写可以有两大类。一类是“求真”型的,主要是尽可能准确地描绘古代各个时期文学的真实状况———以历史事实的真实为最高追求。一类是“求用”型的,主要是在整个古代文学的万花丛中采撷那些最鲜艳的,对今人最有精神裨益的经典之作———以当下价值意义的合法性为最高追求。为了从学理上厘清“求真”与“求用”各自言说的有效性,笔者认为古代文论研究要“二重历史化”。 二、“求真”与“求用”纠结的解脱之道———“二重历史化” (一)古代文论研究“二重历史化”概念释义“第一重历史化”的要义在于通过重建古代文论话语产生的历史语境以“求真”,其正当性在“古”。“古”作为一种“历史流传物”记忆了我们的过去,记忆了我们祖先曾经经历过的喜怒哀乐等。人作为一种“类”存在物必定生活在一定时空中的社会群体中,了解过去的历史不仅可以借鉴历史之兴衰胜败,而且可以帮助我们定位我们现在所身处的位置。虽然古代已离我们远去,要完全还原当时真实的历史语境已经相当困难,但是古人生活的真实样态还是在许多“历史流传物”中流下了烙印。对于那些完全没有典籍记载的历史我们大可以存而不论,但是对于那些有文献记载或文物可考的历史我们还是要追求相对的“真实”。在阐释的时候应该尽可能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予以“同情之理解”,不能强古人以就我,进行“过度阐释”。所谓“同情之理解”就是章学诚《文史通义•史德》篇中所谓的“忠恕”精神。章氏说:“凡为古文辞者,必敬以恕。临文必敬,非修德之谓也。论古必恕,非宽容之谓也。敬非修德之谓者,气摄而不纵,纵必不能中节也。恕非宽仁之谓者,能为古人设身而处地也。嗟乎!知德者鲜,知临文之不可无敬恕,则知文德矣。”[2]278就是我们面对古代文论的观念时,要追问每一观念产生的具体历史语境是什么,古人的问题意识是什么,他们又是怎样解决这一问题的,为什么如此解决?然后再看它存在什么问题。①这一研究路向的理想典范是钱穆的《中国文学论丛》和这几年方兴未艾的“文化诗学”。钱穆虽然不以治中国文学著称,但是由于其深谙中国文化之精髓,所以其论中国文学让我们倍感贴切,这一点恐怕读过其《中国文学论丛》等作品的人都不能予以否认。以童庆炳、李春青为代表的“文化诗学”的研究路向,已经把这种研究路向上升到了理论自觉的高度,而且产生了一系列广为学界认可的研究成果,其研究方法也陆续被一些青年学者所采纳。我们认为在这一“求真”的层面上,必须充分尊重中外文化、文论的异质性和不可化约性。因为古今中外各种理论的提出都有自己独特的问题域与解决之道,不能予以简单比附,或者比较时必须警惕是否有可比性。对于这一研究路向的不足,就目前之研究状况来看其着眼点主要在“释古”上,而对如何实现古代文论的现代意义即“开今”方面的成果还不太多。#p#分页标题#e# “第二重历史化”的要义在于在新的历史语境下将古代文论进行一定的历史内化以“求用”,其正当性在“今”。古代文论毕竟是特定时空下的产物,时移世变,要它直接为现实服务,必将圆凿方枘。纵观20世纪以来古代文论的研究历程,我们发现这一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20世纪初,由于处在一个激烈的转型期,一方面是西方咄咄逼人的坚船利炮,另一方面又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因此没有充分的时间来从容地面对这一问题。五四先贤大多采取了先破后立的策略,古代文学遭到了严厉的批判,只有那些能够成为新文化运动文学价值观注脚的文学才能获得合法性。解放后意识形态之争的泛化更是将古代文学、古代文化肢解的支离破碎。改革开放之初,鉴于“”期间文学研究的过度政治化、工具化,研究者更多关注的是文学的审美功能。再加上西方文论的大量引进,古代文论研究大有式微之感。于是一些学者提出了“失语症”的呐喊。我们认为这一呐喊一定程度上把握到了古代文论研究存在的困境,但是对其提出的解决之道却不敢苟同。他们更多地焦虑如何复活古代文论的话语层面,有一种浓厚的复古情调和文化原教旨主义倾向。之后提出的“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可以看作是对解决这一困境的一种尝试。但是由于其转换路径主要是通过西方话语或现代话语来阐释古代文论,所以收效甚微。新世纪以来,西方文论和马列文论对一些文学问题解释的不完满性也暴露出来,于是许多有识之士也提出了古代文论要参与到建设中国特色的文艺理论当中去的呼唤,但是到底如何实现有效参与仍然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因此我们试图通过古代文论研究的“第二重历史化”来应对这一难题。 (二)如何进行古代文论研究的“第二重历史化” 首先,我们要通过“第一重历史化”对古代有一个透彻的了解,这样古代文论必将是一个鲜活的东西,它凝结了几千年来古人认识和解决相关文学问题的智慧。其次,要充分意识到古今时代之变。尽管在古代也有大的社会变迁,但是其文化形态主要还是在自己的文化圈里运转。而现在不管我们愿意与否都已经和全球化联系在了一起。全球化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空间的扩大,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异质性的西方文明。而且这个文明在很多方面都优越于我们,这已经是被过去一个多世纪的历史实践证明了的。因此我们一定要充分意识到古今之变以及与此相关的文学观念和文体的演变。第三,要充分认识古今之变,就必须扩大我们的视域,只有不断扩大视域才能更好地给古代文论定位。而视域的扩大能够帮助我们思考,古代文论原有的内涵如何在今天再次获得合法性。这种合法性不是建立在某种意识形态之上,也不是建立在民族主义之上,而是建立在它对一些当下文学问题的有效地解决上。第四,经过这样的心理推演和观念转换之后就积极介入当下的文学批评,在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实践中检验其效果。就笔者有限阅读所见,这方面的理想典范有徐复观的《中国文学讨论中的迷失》等一系列文章[3],李泽厚的实践美学,李春青的《在审美和意识形态之间———中国当代文学理论研究反思》[4]等成果。需要强调的是:第一、古代文论的“第二重历史化”并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我们的理想状态是:在对一些当代文学问题的解决上,古代文论的研究者能够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能见西方文论、马列文论不易见或不能见的东西,这才是它高明的地方。第二、我们所谓的“第二重历史化”既不是一些学者和著作中所做的那样,将几种文论不伦不类地罗列在一起,也不是一些学者所主张的恢复古代文论的话语权,而是将古代文论的一些智慧内化成创作者、批评者的一种内在精神品格,渗透在其创作和批评实践中。第三、古代文论的“第二重历史化”具有选择性和开放性。古代文论作为古人几千年来文学经验的积累,内容非常驳杂和丰富,既有精华,也有糟粕,这就要求我们在进行历史内化时必须予以适当的选择。在古代具有重大意义的在今天未必具有意义,在古代没有什么意义的在今天未必没有意义,和西方文论相同的不一定就具有意义,和西方文论相异的不一定就没有意义。古代文论作为一定历史时期的产物,相对而言具有一定的确定性。而古代文论的“第二重历史化”却是开放的,不同时期的人可以就自己时代所面临的问题不断地向古代文论借取智慧。古代文论就像一潭活水源头,不断地沾溉当下的文艺批评。 (三)当下古代文论研究“第二重历史化”的困境 当下文艺学的学科划分不利于“历史内化”。当下的文艺学学科主要包括三大板块,即古代文论研究、西方文论研究、马列文论研究。目前的格局是三个方向分疆而治,相互之间的交流比较少,大多是学者自发的或私下进行的,三个方向之间没有形成有益的互动。治古代文论或古代文学的专家、学者很少积极介入当代文学批评,治马列文论或西方文论的专家、学者又对古代文论比较隔膜。当然,现代学术分工的日益精密化,每个人不可能对所有领域都笔耕不辍,但是至少应该有一部分学者从事融汇古今、再铸新章的工作。否则不仅不利于解决当下文学所面临的一些问题,而且对青少年的学习也极为不利。就像今天学国学还要从《三字经》读起,不仅浪费时间,而且其精华还没有经过“过滤”,渣滓也可能有腐蚀的负作用。古代文论的研究者没有很好地实现“内化”。今天提倡古代文论现代意义的学者大多还停留在口号和宣传阶段,还没有进行充分的“历史内化”,所以他们的功夫大多用在“第一重历史化”方面。这样,他们对当下文学批评就很少提出建设性的意见,也很少有学者积极介入当代文学批评,对一些文学问题给出心悦诚服地解决。相反,在现实生活中,古代文学、古代文论的研究者更多地显示出和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倾向。这固然和当下现实世界的不完满有关,但部分原因也在于研究者没有很好地实现历史的内化。总之,古代文论研究者对专业角色的固守,对历史流传物内化的未完成性,对当下文学批评实践的缺席等一系列问题都悬空了古代文论的现实意义。#p#分页标题#e# (四)古代文论研究“第二重历史化”的一些尝试 1.诗言志。首先,古代社会中文体具有一定的等级性。一般而言,诗、文是主流,小说、戏曲是支脉。这就要求我们打破文体的这种人为限制,将诗的这一功能适当泛化,应该说各种文学都有一些是表达作者一定的志向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其次,古代诗人所言之“志”往往受到士、农、工、商阶层划分的限制,具有一定的阶级性,因此必须予以扬弃。现代社会作家的“志”应该更多地关注人民群众平等、自由、博爱、其乐融融的现实生活,在人格方面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在共同体中的分工不同而已。第三,古代由于长期处在君主专制统治时期,所以士人言志的方式受到了极大地限制,最理想的方式是言之者“温柔敦厚”、“主文而谲谏”,使“闻之者足以戒”。但是在具体的历史现实中,这些都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君主的贤明与否,弄不好就是惨绝人寰的“文字狱”。最后,由于古代的很多作品是在“采诗”的传统下创作的,所以其潜在的接受对象往往是“天子”,为的是天子“不出户牖而知天下”,这样文学的功能就受到了一定的限制。而今天的读者主要是生活于社会共同体中的成员,其功能主要是交流共同体的生存体验和陶冶大家的情操,所以作品的好坏得失应该是大家共同予以评价,而不是以某个领导或某个团体为转移。 2.文以载道。文以载道这个命题本身并不是没有什么创见,问题在于古代的儒者由于受到自己知识、时代的局限,往往将“道”与“文”限制在非常狭窄的范围内,这样他们所谓的“道”、“文”只是他们一家之“道”之“文”。但是由于当时特殊的历史语境导致他们经常以圣人之名义来为自己的“道”、“文”张目,而且其言说往往具有独断论的嫌疑,所以使得这一命题的创见常常遭到歪曲,只在一些通达之士那里才偶尔开出奇葩。这一命题的伟大意义在于它使得文学创作建立在一个非常高的支点上,文学不只是“为艺术而艺术”的游戏之作,而且是胸怀天下生民安乐的“为人生的艺术”。只不过在今天这个全球化的时代,传统“道”的合法性受到了质疑,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予以“重塑”。目前,我们主要面对三种不同的“道”,即古代文明之道、西方文明之道、马列为代表的社会主义之道。而这三种“道”现在还没有实现很好地融合,形成一个新的兼容并包的“道”。这就需要我们重塑“道”的合法性并思考其与文学创作的复杂关系①。 3.叶燮的“才”、“胆”、“识”、“力”。对于叶燮的诗学观念学界已经研究很深入了,但是如何使其诗学观念内化成批评者的一种内在精神还没有见到什么大的收获。叶燮认为文学创作是以“在我者之四(才、胆、识、力),衡在物者之三(理、事、情)”[5]24。限于篇幅,本文只就“在我者之四”中的“识”与“力”方面略加引申,详细的“内化”待以后撰专文讨论。首先说“识”,在今天这个全球化时代,不管我们愿意与否都已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地球村中的一员。而且当下这个“世界”变化多端,异常复杂,面对这样一个风起云谲的世界我们必须具备一定的“识”。只有具备一定的“识”才能站在一个比较高的起点上来设定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基调,否则我们的文学创作或文学批评的有效性就会受到限制。另一方面,具备一定的“识”才能不人云亦云,随影附形。再说“力”。我们经常感叹中国文学理论“失语”了,我们失去“原创”能力了。但是怎样走出这一困境呢?叶燮对“力”的洞见似乎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他说“立言者,无力则不能自成一家。夫家者,吾固有之家也。人各自有家,在己力而成之耳;豈有依傍想像他人之家以为我之家乎!是犹不能自求家珍,穿窬邻人之物以为己有,即使尽窃其连城之璧,终是邻人之宝,不可为我家珍。而识者窥见其里,适供其哑然一笑而已。故本其所自有者而益充而广大之以成家,非其力之所自致乎!”[5]27尽管上面的尝试主要还停留在理论的推演上,有些还不成熟,但是它可以帮助大家理解我们的理论旨趣及其有效性。具体的实践只能寄希望落实在未来的批评实践中了。其实笔者的这篇文章和《文学、文学理论的未来———“世界意识”的重塑》都是这种内化的成果。 三、“求真”与“求用”的贯通———“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如上所示,我们虽然把主要篇幅放在古代文论的“第二重历史化”方面,但这并不代表“第一重历史化”不重要。而是笔者认为第一个方面前人言之已精,就不在此赘述了。我们的目标是使这两种研究路径实现很好的贯通,二者不仅不是对立的,而且是相资为用的。 (一)“求真”是“求用”的前提和基础,否则纠结不清,有可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求真”工作做不好,不仅不能很好地理解古人,而且建立在其上的“求用”也会受到局限。比如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兴起的“生态美学批评”,本来是一个很有阐释空间的学说,但是这个学派的一些学者追溯其源头的时候是从海德格尔和中国的《周易》和道家开始。客观地说,“生态美学批评”与海德格尔、《周易》、老庄等确有关系,但是如何准确地定位这种关系,使其既不强古人以就我,也不因这种关系而限制这一理论自身的阐释空间。目前,“生态美学批评”在这一方面的阐释还很不周延,部分学者将其合法性建立在古人“天人合一”的思维上,这是非常迂曲的。再就是这几年的“审美意识形态”命题之争,随着时代的发展演变这一命题受到一定的质疑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一些学者证明其成立与否的方法只是马克思说过没有,这样的争论很难取得实质性的进步。#p#分页标题#e# (二)“求用”是“求真”的意义和归宿,否则埋头书堆,不仅难以知古,而且难以知今。现在有一些学者鉴于以前随意寻撦古人为自己张目的研究方法所带来的弊端的警惕,主张古代文论研究应该纯学术化。这些观点对古代文论研究过于急功近利的危害确有所见,但也有因噎废食之嫌。“求用”固然不能强古人以就我,但是只要我们善于向古人“求用”,“求用”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我们如何“求用”。概括言之,学术研究可以有两种大的研究路向,即我们说的“求真”和“求用”,而且放在长远的历史之中来看都具有一定的意义。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只“求真”而不“求用”,因为我们生活在当下,我们不能把意义都寄托在遥远的未来,这就好比不能把幸福寄托在宗教所谓的遥远的“彼岸”世界一样。理想的状态是我们根据不同的时代需求、研究者的个体禀赋予以合理分配,争取既“求真”又“求用”,使得二者彼此互补。 (三)贯通使“古”历久弥新,生生不息。之所以提出古代文论研究的“二重历史化”,就是因为现在的很多研究没有对二者各自的言说畛域进行限定,使得很多讨论陷入自圆自画的泥沼之中,不能进行有效的“对话”。因此,本文作者不揣谫陋,试图通过“二重历史化”来厘清二者之间的复杂关系。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本文虽然主要是针对古代文论研究提出的,但是这种研究方法的意义并不局限于此,马列文论、西方文论、甚至西方文化研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虽然前人也偶有提到类似的研究方法,但是就目前而言仍然没有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也没有变成大多数研究者的理论自觉。本文将其提出希望引起广大研究者的注意。由于这一问题非常宏大,笔者自知其中有很多论述不周延、不充分,希望各位师友不啬赐教。

古代历史论文第9篇

关键词:考古学;百越;民族史;研究 

百越作为我国古代早期历史上的一支重要民族群体,曾长久地活跃于祖国南方的大地上。他们是当地最为古老的民族之一,与比之更早的当地新石器时代和早期青铜时代文化有着一脉相承的发展渊源关系。 

关于百越民族的情况,在先秦时期就见诸文献记载。正史《史记》、《汉书》等也都有所叙述。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专著或章节也记述了越族的历史情况。这些记载是后人了解和研究越人历史的弥足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但由于百越地处南部一隅,社会发展水平又长期落后于中原地区,因而古代文献记载既简略又带有歧视性,百越的历史始终扑朔迷离,众说纷纭。 

新中国成立后,历史学、民族学、考古学等学科领域的成果令人瞩目,对百越民族史的研究也甚为活跃,尤其是在20世纪80年代达到一个高潮。《百越民族史》、《百越民族文化》一、《百越源流史》·等是其中的代表性论著。 

《百越民族史》是建国后研究百越民族史的第一部专著。全书共分l3章,分别论述了百越的名称、分布、来源、文化特征、社会经济、社会性质、民族关系以及百越对中华民族的贡献等。附有《百越大事年表》,已故著名民族学家翁独健先生为之作序。 

《百越民族文化》是同一作者群体在《百越民族史》的基础上重新整理写成的,两本书并无本质区别。何光岳撰写的《越源流史》是于l989年底出版的,主要依据文献记载并结合其他方面的资料写成。在20世纪80年代还多次召开关于百越民族史研究的全国性会议,并出版有《百越民族史论集》、《百越民族史论丛》、《百越史论集》、《百越史研究》、《百越民族研究》等论文集。 

《百越民族史》等一批论及百越史的专著尽管已经出版20多年了,但作为开山之作,我们在涉猎百越民族史时不能不读。因为其可谓集那一阶段百越史研究成果之大成,而在那次研究高潮之后,百越史研究并无大的突破。究其原因,一是有一批“文革”前就活跃于民族史学界、造诣颇深的专家学者,经多年积聚,正当年富力强之时,迎来了建国后前所未有的学术繁荣时期。他们的研究成果得以大量发表;二是改革开放后各地基本建设规模空前,考古新发现随之层出不穷。现在重新审视相关考古资料,不难发现为深入研究提供第一手材料、成为综合研究支撑点的重要考古发现成果大多出自20世纪70—80年代。这就为把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相结合进行南方民族史研究提供了难得的良机。 

诚然,我们在把握某一领域学术动态时,必须充分关注最新科研成果,但比起一些昙花一现的所谓学术著作来,那些在充分占有材料的基础上旁征博引、论述精辟、经得起推敲而带有经典性质的学术论著更值得我们去仔细玩味。 

《百越民族史》在充分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大量借助考古资料及成果,经过分析,得出自己的结论。尽管其中有许多方面迄今尚无定论,但其仍不失为一家之言。如对百越非夏民族之一支的论述,对东瓯、闽越及西瓯、骆越相互关系及地望的考证都言之成理,颇为精审。《百越源流史》依托历史文献记载,不拘一格地运用各方面材料,对历史上的百越民族及其各支系进行了综合研究,立论大胆而新颖。 

《百越源流史》和《百越民族史》反映了百越史研究的两种倾向。 

《百越源流史》一书使用的考古资料屈指可数,在其他材料的选用上也略显杂芜,有牵强附会之感。突出表现是将作者认为属于百越族系的各南方族群的源头绝大部分都追根到北方中原甚至是西北地区,对各族群迁移流向的研究也过于宽泛,解释随意,缺乏过硬的证据。由此可以看出,仅仅依靠文献记载和其他更为间接的材料是难以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的。 

在文献不足征引的情况下,大量运用考古资料是《百越民族史》一大特色。作者在论述族属的来源及分布时,几乎无一例外地借助考古学资料和研究成果来证实自己的观点。应当说把文献记载和考古资料相结合进行中国古代史、尤其是早期历史的研究,是史学研究寻求突破的一条有效途径。但《百越民族史》也存在过分倚重考古学资料的倾向,在与文献记载发生矛盾时,往往否定后者。 

任何学术著作都不会是十全十美的,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时代的局限性就会日益显露,但这又是不可避免的客观现象。那种以今天的结论和视角去恣意评判、指摘前人以显示自己的正确的做法是不足取的。正确的态度应当是首先观其成果是否尽可能充分地占有了当时所能提供的材料,并在此基础上得出较为合理的结论;其次是不苛求于前人,应尽量去吸收前人成果的合理成分,总结他们的得失,在其基础之上吸纳新的东西,力求有所突破,得出新的结论。 

通过考察上述有关百越民族史研究的资料,引发出笔者对考古学资料与民族史研究方面的若干思考。 

(一)关于考古学文化与古代族属的关系 

在中国,考古学是广义历史学的一部分。经过新中国成立后近60年的发展,中国考古学以其数不胜数的重大发现和辉煌成果,当之无愧地成为我国最有成就的学科之一。正因为有如此巨大的成就,所以考古学在学术界中具有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在当今中国从事古代史综合研究,完全不理会考古学所提供的材料是不可想象的,其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也势必受到局限,对于先秦史的研究更是如此。 

尽管随着考古学研究的日益深入和领域的不断拓宽,其研究成果越来越为历史学界所重视和吸收,但由于考古学本身的特殊性和局限性,使得二者的结合难如人意,尚存在不少问题和难点。“考古学文化”是代表同一时代的、集中于一定地域内的、有一定特征的遗迹和遗物的共同体。这种共同体,应该是属于某一特定的社会集团的。但考古学文化是由人通过主观意志对客观存在加以判断后确立的,因而这种主观判断并非总是正确的。事实上,考古学研究只能是不断地接近于历史的原貌,而几乎不可能完全复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