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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剧论文优选九篇

时间:2023-03-21 17:16:04

历史剧论文

历史剧论文第1篇

那么,电视历史剧究竟为什么会走红呢?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就是观众的喜爱。关于这一点已经用不着我们去花费笔墨作祥尽的考证了,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潜藏在这一现象背后的问题,即电视历史剧为什么会赢得观众的喜爱?弄清了这一问题,也就揭示了电视历史剧走红的一个深层动因。

和其他艺术创作一样,电视历史剧的兴盛不是偶然的,而是受到时代、社会诸种因素影响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驱动力就是受众独特的心理需求,也就是说,电视历史剧契合了特定时代大众的社会心理,顺应了我们民族独有的审美心态。

(1)与大众社会心理的契合

自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社会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极其复杂的多元结构中。就本土范围看,市场经济全面启动,社会进入向商品经济转型的时代。人们从原先的精神化生存坠入了激烈的物欲竞争。信仰坍塌,理想破灭,转型期不可避免的社会心理问题随之纷纷出现:迷惘、焦躁、道德沦丧、价值失范……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面临着世界格局重组的问题,WTO更使这一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明了。中国经历了80年代自觉的西化失败后又一次不得不向西方看齐。国人本已焦灼不堪、迷乱不已的心理因此越发脆薄:一方面不知所措,一方面又本能地滋生出反抗与拒绝,矛盾重重中人们开始将目光到中国的历史深处,企望从“曾经泱泱大国”的往昔岁月中寻找到自我的寄托,寻找到民族自尊自信的支点。95年后席卷思想界和学术界的“国学热”就是一个明证。这样的历史情景和群体精神风貌,催化了电视历史剧的出笼和发展。从一开始,它就顺应国人回归历史的心理趋向,将镜头锁定历史时空;同时,在面对历史时又着眼于现实需要,力图给困顿中张惶失措的现代人撑起一方不无虚幻的心灵栖居地,让种种纷繁杂沓的心理得到暂时的安息。因此,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策略就是凭借一个历史的幌子演绎现代人的梦想。与这种创作策略相吻合,在具体的操作上它远离传统的经学式历史书写,无视“历史真实”。尤小刚就曾经这样表白:“在戏说中,历史人物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陈家林也认为历史剧并不意味着与历史一一对号(注:《荧屏群言堂》,《中国电视》2002年第3期)。可见,在创作者那里电视历史剧是“大众文化对历史的再塑造”的产物。其于这一出发点,电视历史剧针对不同的社会心理需求作出了不同的创作定位:或者把电视历史剧视作人们欲望假想和心理宣泄的对象,把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变成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打造出一则则世俗神话。而观众在观看时通过产生联想和认同,又把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悄悄地置换成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现实的焦虑、困惑和迷茫,或者在虚实相间里为我们讲述一个古国强者的奋斗传奇。这类作品往往以塑造具有感召力的强者形象为核心,展示人物百折不挠的奋斗历程,凸现人物智勇过人、刚强有力的英雄特质,从而在观众面前树立起自强不息的民族楷模。康熙、雍正、包公、刘罗锅都是其中的代表。这样的艺术形象满足了民族自信的想象,弥补了现实生活中强者匮乏的缺憾,反映了人们在一个英雄逝去的年代里对英雄缅怀和召唤的心态。

总之,无论是虚构欲望的乐园还是架设精神的天堂,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历史电视剧成功地捕捉住了大众的社会心理,从而为人们铺设了一条由现实遁往历史、又由历史返归现实的梦幻大道。人们因此满足了一时性的欲望,消除了不满,散发了能量,获得了愉悦(注:时蓉华:《社会心理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P539)。而电视历史剧也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厚土,扎根其间,一天天地枝茂叶盛起来。

(2)与观众审美心理的投合

如果说最广泛地体现大众的社会心理使电视历史剧与观众建立了一种类似心心相印的默契,那么,在艺术处理上历史电视剧自觉地继承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的特点,又使它满足了具有传统文化背景的中国观众的独特审美要求。这是电视历史剧广泛流传的又一重要原因。

在中国历史演讲的漫长岁月中,传统艺术在与大众的不断“对话”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相对固定的一整套话语系统。诸如:讲述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展示一段曲折多舛的人物命运,编织充满悬念的离奇情节,演绎惩恶扬善的道德主题;再如:煽情的手段,大团圆的结局……这套话语系统历经了宋元话本、戏曲和明清的小说,直至近现代的文明戏、电影等等,已为人们的审美心理所界定,成为具有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特色的艺术范式。人们在日复一日地接受这种艺术熏陶时,也渐渐形成了与之相应的审美心理定势。这种有效的对话持续至今。今天,“绝大多数的中国观众对于一个内容丰富、感情跌宕的好故事都是十分热衷的。一切哲理和思辩都必须是在命运曲折、感情复杂的人物活动中才能被观众接受。如果认识不到东方文化背景下的观众的这种特有的心理,而照搬西方哲学思想指导下的舶来艺术样式,其结果一定是在这样的文化接受群体中遭到排斥。”(注:尤小刚:《思考与发展》,《中国电视》1992年第8期)这恐怕就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和积淀深厚的民族审美心理交相作用的结果。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文化传统的绵延传承,也可以感受到传统文化的执着惰性。但作为大众文化,电视历史剧首先执行的不是对传统文化批判的职能,恰恰相反,它正是在利用传统这一点上寻找到了独特的大众色彩。在叙述内容上,电视历史剧基本因袭了人们熟习的传统故事,讲述的是古老的善恶对抗故事或者男女情爱故事。这些做事建立在二元对立模式的基础上,善良与邪恶、幸福与苦难、美与丑、悲与欢……相互组合,形成鲜明的比照,从而一目了然地传达出(于观众来说是感受到)创作者的价值评判和道德立场。而且,对立元素的二重组合具有一种相对的定向性,即善良战胜邪恶,幸福取代苦难,丑变为美,欢压倒悲……总之,结局是光明美好的。这种格局符合东方民族“脸谱主义”、“团圆主义”的传统审美倾向。当然,这样一元化的二重组合简化了历史的复杂性,消解了它的悲剧意义,剔除了理性色彩,有着严重的局限性,但驭繁从简、对比强烈的浪漫写意手法是契合传统艺术特点的。

这样的叙事范式充分表明了电视历史剧与传统艺术一脉相承的关联性,也明白地显示出它贴近观众审美心理的创作选择,尽管这种选择离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化”、“大众化”有着相当的距离,但在调动主体的审美情绪方面却是成功的,它因此而赢得了观众的普遍青睐。

至此,我们再回过头来审视电视历史剧走红荧屏的现象也许就不会觉得很奇怪了。正如丹纳在《艺术哲学》里所说的那样:“每个形势产生一种精神状态,接着产生一批与精神状态相适应的艺术品。”(注:丹纳:《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P66)电视历史剧首先适应了时代、社会的形势,同时又及时捕捉并反映了这一时代、社会中人们普遍存在的思想感情、心理需求;其次在创作上遵循艺术规律,恰当地把握了观众心理,制定出行之有效的创作策略和作品定位,并选择相宜的叙事模式,一句话,它拥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形成了一股风潮,“屡禁不止”。面对这样的客观现象,我们不难意识到,不分青红皂白地压制和指责历史剧也许不是明智的,也不会取得显著的效果,反之从长远计,对于这种具有深厚受众基础的艺术样式进行冷静分析,加以认真引导是极其必要的。事实上,当站在艺术发展的历史角度、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考察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现状时,我们不难作出判断。诚如前文所分析的,电视历史剧作为大众艺术在把握自身与受众关系的问题上有着清醒的认识,体察大众心理,贴民思想感情,体现了很好的交流、娱乐价值,这对我们调整高高在上的旧有传播观众是一种积极的推动;另外就电视艺术而言,历史剧作为传统艺术,立足本土文化,尊重民族审美趣味,努力探索喜闻乐见的“中国化”艺术形式,虽然在整体上存在着继承有余创新不足、迎合有余引导不足的毛病,但这样的思路是值得借鉴的;而且在具体创作中,电视历史剧紧紧抓住“情感”要素做文章,突出了电视剧艺术的本质特征,在有些作品的创作上糅合进了现代艺术的戏拟、反讽等手法,这一切对“古老”的历史剧创作来说不无启迪意义。

当然,电视历史剧的不足同样十分显著。不少评论家批评电视历史剧“郁结着挥之不去的皇帝情结”,“或扭扭捏捏,或大打出手,搞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但丝毫没有历史人物的气色。”(注:于惠罗:《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剧坛》1986年第1期)这些确是实情。许多历史剧推出的人物形象存在着明显的缺陷。帝王们一个个以皇权代表自居,在险恶多变的政治舞台上耍尽手腕,玩尽权术。围绕着皇权崇拜,作品反复演绎“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强盗逻辑。这样的权谋之争和人生准则会带给观众怎样的暗示与启迪是可想而知的。即使是包公、于成龙、刘罗锅这样的忠臣贤士,身上凝聚着传统士大夫的不少优秀品格:清廉、正直、机智、侠义,但最终也跳不出“士为知己者死”的狭隘体认。难得一见的人物形象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美丽、率真、勇敢、独立,但一样有着率性、纵情的毛病——那种无拘无束的人生追求作为一种终极人生理想确实令人神往,但如果当作现实生活的追求目标则不免有误导之嫌。其次,由于电视历史剧题材上的特定“历史性”,作品所展现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等都与现实存在巨大的差异,如果处理不当就会致人“误读”。有批评家指认电视历史剧宣扬皇权意识、清官意识、男权意识、爱恨情仇、迷信、巫术等等大概就缘于此。这种情景启示我们,虽然历史剧讲述的是历史故事,但我们不能放弃现代立场,在弘扬传统文化时要坚持有扬弃地继承,在强调民族意识时要进行有批判地甄别,只有这样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才能既坚守传统又突破传统,在顺应国情的同时顺应时代的要求。此外,电视历史剧投合大众的社会心理,调节、舒展、补充和宣泄人们的感情,充当现实生活的麻醉剂,这种娱乐作用无可厚非,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正是电视剧的重要功能之一,但如果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衡量,这样的创作就有失积极的引导意义。因为它在消平人们尖锐的心灵痛楚的同时,也削平了人们思想的触角,在提供虚幻的历史梦境的同时,也消解了历史的深度。正如王岳川在《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中所说的:“就社会文化心理而言,现代传媒在冷却人们的真血性、真情怀并冷却意义的价值生成中,……不期然地抚平了现代人‘生活在表面’的失重感和创伤,使其遗忘生活和命运的严峻性以及安身立命的重要性。”(注:王岳川:《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人文评论——中国当代文化战略》作家出版社1995年版P78)这种缺憾算得上是大众文化的致命伤。

其实,诸如此类的不足和问题早就应该为创作界所注意,但长期以来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它们,致使历史剧创作陷入无序的景况,引发了无数的纷纭评说。假如我们进一步深入探究个中原委,就会发现其根源在于创作界和理论界对电视历史剧存在着认识上的偏差,这种偏差我把它归结为“创作界的价值失度”和“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1)创作界的价值失度

在创作界视电视历史剧为摇钱树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徐光春曾直截了当地批评“有人把电视剧的创作、生产完全当作赚钱的买卖”(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也曾这样总结荧屏古装历史剧过多的毛病:“古装戏过多的问题说过多次,但是至今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根本问题就是利益驱动。”(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这里的“利益”显而易见指的是经济利益。从电视文化市场看,2001年底,在四川电视节和北京电视周上,电视节目交易展台上2/3是古装剧(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样的贸易盛况背后不言而喻的是可观的经济利益。就买方(播出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深受观众喜爱,不必顾虑因错买而赔钱;而且,如果购进一部观众喜欢的历史剧就意味着巨额广告费的进帐落户,甚至可能提升整个频道的收视率。而对于卖方(制作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是容易驾驭的艺术样式,“主客观方面的限制都不多”,“因为现实题材把握不当,很容易成为政策变动后的易碎品,所以宁愿拉大时间距,把笔伸向定论已铸的历史题材”(注:陈杉:《对重大现实题材要反复变焦》,《大众电视》1985年第12期);而且,历史剧在国内很容易被各年龄段的观众所接受,在国外也因历史色彩和非意识形态话语而拥有一定的观众(《雍正王朝》外卖美国市场对国内历史剧制作是一种刺激)。这样既省力又被看好的市场效果自然会拉动生产的源源不断。那么,这种围绕着经济利益而热买热卖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呢?不少圈内圈外的人士视其为市场调节的客观结果。从表面看起来这似乎是事实;而且这种市场调节作用也似乎无法简单回避,因为它与当今媒介产业化现实趋势相伴相生。但问题是产业化的现实形势无法取代、抹杀电视媒体(包括电视剧)的文化传播特性。因为无论电视机构在体制上如何转型,在机制上作何调整,电视都首先是大众传播媒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在日本,电视被当为“家庭文化”,因为它渗入千家万户,对人们家庭生活的内容和形式有着潜移默化的强大作用。在美国,电视被称作“余暇文化”,它是余暇时间——充分展示人个性的时间段的重要内容。电视的直观性和普及性,使它对整个社会风尚都有一定的影响。所以,以涵化理论研究著称于世的哥本纳(GERBNER)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电视最重要的功能是建构人们的生活模式及价值观念”,朱瑟布朗(CHESEBRO)在长期研究美国电视的基础上也提出了“媒体塑造大众文化”的观点。电视“建构阅听人的品味”,而不是“简单地反映阅听人的需求”早已成为了传播界的共识(注:张锦华:《媒介文化·意识形态与女性》台北正中书局1995年版P1——15)。赖特(WRIGHT)的“文化整合论”和葛兰西(GRAMSCI)的“文化霸权论”都是以承认并强调媒体的文化建构功能为前提的。可见,电视创作(包括历史剧创作)无法回避文化传播的首要职能。放弃文化建设而以经济利益的索求为核心是本末倒置的错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电视历史剧热产热销固然包含了市场调节的因素,但在更深的层次上是由电视剧创作界对电视历史剧创作价值取向的把握失度所导致的。这种价值失度表现为无视电视历史剧积极的文化传播要义,反映在创作心态上便是惟利是图,趋利如流;反映在创作实际中便是以市场机制为借口,一味迎合大众的趣味,片面夸大娱乐作用。厘清这一点对于今天的中国电视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正处身在体制转换的过程中,又面临着即将蜂涌而入的海外电视文化,如果片面地认同消费主义的商品身份,单纯追求经济利益,就必然会导致创作重心由精神品格的发现和建构滑向单纯的世俗享乐的追求,从而使电视文化走向虚无,失落应有的认识价值。因此,对于每个电视剧从业人员来说,清醒地认识电视传播的职责,认识并摆正电视历史剧所负有的教育、娱乐等各项功能的关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不仅仅是这一时代的这个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需要,更是电视传媒本质的一种要求,当然也是电视艺术得以长足发展的先决条件。

(2)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按说电视历史剧创作中存在的这种错位现象以及所导致的创作混乱理应为理论界所瞩目,并得到及时的恰当的指导,但实际情形并非如此。虽然早在1986年,艾知生部长就在《提高电视剧质量是当务之急》一文中指出:“在历史题材中,我觉得要提醒一下,有些剧不是反映历史的主流,而是热衷于描写某些对推动历史并没有起什么积极作用的帝皇将相,军阀官僚。我们应该考虑对人民起什么作用,往哪个方向引导。”(注:艾知生:《提高电视剧质量是当务之急》,《光明日报》1986年3月6日)今年,胡占凡副局长在《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一文中,又再次指出:“一些电视剧热衷于血腥暴力,动不动就大开杀戒,没有责任感。”“还有一些剧宣扬封建糟粕思想,把这些封建糟粕视为珍宝,拿到电视上来作为卖点,影响很坏。”“另外还有一些电视剧宣扬不正确的价值取向,热衷于表现人际关系,热衷于权谋,和我们提倡的健康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道德标准完全背道而驰,误导了很多人。”(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媒体如何顺利完成转型过渡是宏观调控中不可或缺的环节,除了在政策上明确改制的方向,还应配备充分的理论匡导,对一些有可能招致创作盲目、失控的问题应进行先期的探讨。但就现实情形看,与改制密切相关的许多重要问题未能及时引起广泛的关注,诸如,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产业化了的媒介集团在国家文化建设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承担着怎样的功能?当代电视人应具备什么样的文化素养、精神品格?电视文艺如何参与建设当代先进文化?还有,如何看待并引导电视创作中日益泛滥的世俗化趋向和功利化心态?……实际上,这些问题关涉到能否从根本上澄清人们观念上的偏差,能否正确把握社会利益和经济利益、认识价值和娱乐价值的关系尺度,能否提升电视的整体文化品格。而理论界对此多少显得有些隔膜,这就使它失落了许多研究的“当代性”,呈现出某种理论游离于创作实际的状态。具体到电视历史剧问题,理论界要么对某部作品集束式地热评不休,(如对《三国演义》、《雍正王朝》、《太平天国》等。这些作品不是不可以热评,而是应当力求从正反两方面作多层面的讨论,以期达到举一反三的效果。)要么对一些调侃、热闹的“戏说”历史剧怒目相向,省略了许多深入的理性分析,扣上许多“庸俗”、“胡说”、“反历史”的帽子。(如《戏说乾隆》、《还珠格格》等。)要么对“正说”、“戏说”们一概冷眼旁观,持不屑一顾或超然物外的态度。在一些权威的学术刊物上,电视剧几乎难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不要说那些有非议的历史剧,尽管它们在民间产生了广泛的反响。其实,正是这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作品亟待评论界作出及时的导向性批评。事实上,学术高堂仅仅向高雅的精英文化开放早已是过去了的历史,今天居身于大众文化时代,引领和建设大众文化这样的学术要义却还常常被疏忽。理论界的这种姿态究竟是一种批评的策略,还是一种傲慢,抑或是一种迟钝?但无论如何,在客观上,理论因此丧失了不少前瞻性和示范性,电视历史剧(尤其是戏说历史剧)在这样的空隙中滋生蔓延,随波逐流也就不足为怪了。

毋用置疑,这种创作与批评的无序状态于本土文化的发展和先进文化的建设是有害无益的。放眼未来,电视历史剧走红现象给我们的警示是多方面的:电视文化的研究已不能仅仅停留在表现症候的指认,需要推进到一个理性的研究阶段,以真正起到理论的规范作用;电视文化的管理也亟需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在与理论研究的协作下,进行合乎艺术规范的、科学的和卓有成效的工作;而电视文化的从业人员则更需尽快端正创作态度,提高业务能力,加强工作的责任心和创作的严肃性,在新世纪先进文化建设的事业中致力培育大众良好的精神品位,引领大众文化步入一个新时期。

历史剧论文第2篇

但是,当下的历史剧并非如此。当下的历史剧至少在这样几个方面背离了这个传统。

缺乏严肃的历史观。

历史到底是人民创造的还是帝王将相创造的?这不是小问题,而是大问题,如果我们承认历史是人民创造的,那么我们的历史剧就会关心历史中小人物的命运,关心那些在历史事件的底层,然而却是历史进步和发展实际支撑者的小人物。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演了慈禧、康熙、雍正、乾隆等等帝王还不算,还要把马皇后、还珠格格、纪晓岚什么的一同搬上荧屏,我们的历史剧中充斥着帝王将相,甚至各式各样的皇后、皇女,却没有真正的人民。是不是这些历史剧的创作者真的觉得人民的生活没有戏剧性、艺术性,不值得关注呢?是不是这些历史剧的创作者觉得人民的命运、人民的生活只是帝王将相的背景,他们于人类历史发展来说是没有意义甚至毫不相关的?

历史的发展充斥着各种偶然性事件,历史的发展也常常看起来似乎是被那些操纵具体事件的掌权者左右的。但是,在这些偶然事件以及那些“大人物”对事件的支配中,我们应该看到真正的决定者是人民,是那些被当下历史剧抹煞了的小人物。不过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反对一切关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皇女皇孙的历史剧,我要提出的问题是:我们对历史发展是否有真正的洞见?

缺乏正确的历史意识。

我们在传播什么又在反对什么?我们把康熙、雍正、乾隆甚至慈禧塑造成所谓大智大慧、护国保民,充满人性的明君英主,却忘记了他们实际只是封建社会的帝王。他们秉持的不过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家天下”观念,他们开疆拓土仅仅是为了扩展他们的“家”,而为了这个“家”的拓展,又有多少“人民”死于非命?要知道,他们并非出于现代意义上的爱国主义在做这些,而是出于封建帝王的家国观念在做这些。我们要澄清的是歌颂封建君王开疆拓土和宣扬爱国主义并不是一回事,真正的爱国主义情感是意识到我们的国家是独立的、民主的,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是作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来热爱它的;同时,我们也意识到我们的国家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也要为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共同繁荣作出贡献。这种爱国主义不仅仅是一种地域观念、母土观念导致的天然感情,更

是一种理性的社会意识,而且必然和世界主义不可分割。

从上述角度,我们就能看到,当下的大多数历史剧中充斥的并非真正的爱国主义精神,这些历史剧中所具有的多是狭隘的种族民族主义、文化民族主义、地域民族主义情绪及大国迷梦左右下的天朝意识。我们的历史剧在为封建帝王们歌功颂德,为他们,却没有看到在他们的治理之下,又发生过多少“文字狱”,多少“因言废人”的惨剧,仅仅是因为他们朱笔一挥,人民在这些帝王的棋盘上又有多大价值?人民在他们的丰功伟绩中居于什么地位呢?他们真的是在为人民创造历史吗?

缺乏正确的艺术观念一切还要回到艺术本体上来认识,之所以当下历史剧创作会出现上述问题,我认为除了上述历史观原因外,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历史剧创作者缺乏正确的艺术观念。据说,《康熙王朝》的导演陈家林就曾说过这样的话“我认为正说和戏说是风格、样式有差异,细究起来都是编的。但这个编要有个度的把握。我承认《康熙王朝》?0%的剧情都是编的。”历史剧要不要尊重历史?历史剧要不要以严肃的思想诉求来支

撑自己的美学品味?我并不是笼统地反对文学艺术来源于“游戏”之说,但是,“游戏”

不等于“戏说”。“游戏说”认定文学艺术的功利是寓有形于无形的,文学艺术的教育作用是通过潜移默化而来的,而文学艺术的重要功能是“使人愉悦”。从阅读接受的角度,读者可以抱着游戏的态度来欣赏文学艺术,“戏说”的意思是文学艺术创作本身就是一种游戏,它的目的仅仅是娱乐观众,甚至某些创作者还认为他们玩弄艺术,愚弄观众;在某些电视剧制作者看来,电视剧只要能让观众愉快,拿到收视率就算完成了任务,他们只是想对投资者负责,对于他们来说让投资者赚到钱便算目的达到了,对后一种观点和做法我不敢苟同。然而,也正是后一种观点似乎影响了当下电视剧创作,尤其是历史剧创作的主流思潮,进一步我还要说这种有害的艺术观念,已经渗入当下艺术的一切方面,成了当下中国社会艺术生活的主流思想。

出现这种“戏说”艺术观,并不是偶然的。纵观古代艺术史,我们会发现,那些政治晦暗、物质贫乏、社会动荡的时代,艺术反而会高扬人性、人生以及社会的大旗,为理想、为生命鼓与呼;而那些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物质发达的历史时代,却常常会伴随着艺术的肤浅化、戏谑化,艺术在那些清明稳定的时代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它不再为人类精神生活守夜,而是加人了喧嚣沸腾充满感官享受和欲望气息的夜生活中,它成了一个时代物质化、欲望化的急先锋。

艺术应该是一个时代精神生活的促进器,它应该以正确的历史观教育人,以昂扬的社会意识感染人,以积极的人生意味愉悦人。现在我不禁要问某些艺术家,他们的艺术观念抛到何方去了?把艺术看作是且仅仅是一种娱乐的观念是非常错误的。任何时代,不仅是政治动荡、物质困乏的时代,我们需要以正义以良知创作艺术,需要为社会公正、社会发展和进步呼号的艺术;在政治清明稳定,物质发达的时代我们同样需要这样的艺术。除了愉悦人之外,艺术还有提高人、感染人、教育人的义务。就此,我们的历史剧创作者有必要反思自己的艺术观。

创造文化还是反文化?

改革开放已经20余年,长时间的政治稳定、物质进步胎生于中国人民锐意改革、积极进取、奋发有为的社会精神,不断的推进改革开放也进一步巩固了这种精神,它是一个互相促进共同发展的过程。但是于此同时,我们必须看到它也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奢糜享乐的社会风气,时代物质生活的巨大进步为一种崇尚享乐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气候提供了土壤。艺术是时代精神生活的温度计、晴雨表,艺术在这种时代自然会感染这种气息,甚至成为这种气息的温床。应该承认,人类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是为物质生活提供更为丰富的基础,并且通过这种物质的极大丰富为人类个性的充分张扬提供保证。但是,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时候不仅为人类个性的丰富和自由提供丁可能,而且也相反地为人性的狭隘化、单向度化提供了契机。古代罗马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物质生活的极端丰富并不天然地就导致人类精神生活的丰富和发展,古罗马的物质是极端丰富的,但是古罗马人却沉迷于角斗士表演等血腥的艺术,他们从反人性的艺术中获得感官刺激。古代罗马人的精神生活并没有和他们的物质生活一样得到提升而是狭隘化了,也因此古罗马的繁荣并未得到长期维持。这一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没有精神世界的奉富和高尚作为支撑,一个时代的物质生活无论其当下如何发达,从长远看都会难以为继。中国社会的现状也值得我们警惕。改

革开放20余年积累下来的巨大物质成果,将把我们引向何处?现在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这个问题并非杞人忧天,值得注意的是,当下崇尚物质享乐、追求感官愉悦的社会风气正逐渐侵蚀着我们的艺术,历史剧创作的现状只是当代艺术状况的冰山一角。而这种艺术状况又正在相当程度上反作用于我们这个时代,它加速了上述社会风气的传播,它为上述社会风气的主流化、主导化提供了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的形式,自动地成了那种社会风气的载体。

毋庸置疑,电视已经成了当下主流艺术媒介,电视剧也成了当代最为主流的艺术样式,电视剧作为一种艺术样式其影响之大、作用之深恐怕在当代没有任何一种其他艺术样式可以与之相比。电视剧作为一种艺术样式在当代普通平民的精神生活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对于大多数普通平民来说,欣赏电视剧是他们最重要的最有文化内涵的活动,甚至可能就是他们所有文化活动的总和。然而也恰恰是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电视剧从文化走向了它的反面。拧开电视机按钮,充斥眼前的是各式各样的宣扬伪历史的历史剧,把历史当作娱乐资源、而不是思想资源、现实之镜的历史剧,为什么我们的历史剧会是这样的水平?

历史剧论文第3篇

关键词: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审美悖论

前言

在人类的认识发展史上,悖论或矛盾往往随着思想的深化和认识的深入,而成为引导或产生新思维的明显标志。正如古希腊早期的“芝诺悖论”、德国古典时期康德的“二律背反”一样,人们发现,在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中同样存在着诸多无法回避的悖论。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繁荣,客观上使得历史剧创作诸种悖论引起了人们更广泛的关注和争论,并由此折射出世纪之交中国影视话语人文理想、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观的嬗变。

悖论之一:历史的“真实”与“虚构”

在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所有悖论中,历史的“真实”与“虚构”这一矛盾可以说是最基本的悖论关系。因为历史剧命名,本身就潜含着“历史”的“真实”与“剧”的艺术“虚构”这两个维度,而人们关于历史剧的争论,主要也就体现其创作究竟是以“历史”的“真实”为主,还是以“剧”的艺术“虚构”为主?

自史学家司马迁天才性地创立了史传体的叙述模式后,史传式的叙述方式成为中国经典历史题材文艺创作、甚至是一切文学艺术创作的不二法门。毛崇岗在《读三国法》中认为,“《三国》叙事之佳,直与《史记》仿佛”。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中称赞“《水浒》胜似《史记》”。张竹坡在《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中干脆认为,“《金瓶梅》是一部《史记》”。正是这种崇尚史传体叙述的民族文化心理的左右,在经典历史剧创作中,史料的真实性远远比艺术的虚构性来得重要,“七分史实,三分虚构”也就因此成为人们用来指导和批评历史剧创作的一个重要原则。吴晗1960年在《谈历史剧》等一系列文章中明确指出,“历史剧必须有历史根据,人物、事实都要有根据”,戏曲中诸如《杨门女将》、《秦香莲》等这些属于民间传说而缺乏史料依据的剧目,从严格意义上都只能称为“故事剧”或“古装剧”,而被排除在“历史剧”之外。(1)历史剧创作的真实性,也就主要表现为“尊重历史人物的公论”;“尊重历史人物基本的社会关系”;“尊重人所共知的历史事实”。

很显然,这种观点虽然注意到历史剧创作和历史叙事的不同,但仍坚持认为历史剧创作的最高目的,是帮助人们提高乃至深化对历史本质的认识。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所谓“史家和诗家不同”,“诗人的任务不在叙述实在的事件,而在叙述可能的——依据真实性,必然性可能发生的事件”,被持这种观点的人所反复引用。因此,经典历史剧创作主要表现为剧作者剔除表面的偶然的历史事件,依据真实性和必然性的法则,典型地表现出决定历史发展的本质真实,并最终展现出人类历史的前途与命运。

但是,从新历史主义观点来看,人只是一个历史的存在。对当下个体生命而言,作为曾经存在的活生生的历史本身业已逝去,他所能面对的,只是作为历史文本的各种历史文献或历史话语。个体生命只能通过对历史文本的解释活动来选择历史,改变历史。在这个意义上,任何对历史文本的解码,都离不开解释者的主体想象,都可能演变为一种符合当下主流意识形态逻辑的胜利者的历史清单。与注重彼岸的西方人强调对宗教的信仰不同,注重此岸的中国文化一直具有强烈的历史情结。历史,不仅具有“资治”和“劝惩”的现实功能,而且还赋予抗拒死亡和终极审判的意义。青史留名或遗臭万年,成为中国人内心深处最大的理想或恐惧。明乎此,就不难明白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何以如此流行。在全球性时代的背景下,历史业已成为中华民族的“想象的共同体”。当然,文化的转型,客观上又使得这种历史寻根充满了一种传统与现实的矛盾冲突,本专辑论文中《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审美悖论》着重从理论上论述了历史剧创作中存在的诸种悖论《,作为东方奇观的新民俗电影》、《女性历史的个人话语》、《技术时代的武侠大片》等论文则分别从不同的维度,论述了当前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现象。因此,历史的本质是虚构的,历史剧的创作就更应该表现为一种想象的狂欢。正是在这种历史观念的影响下,从港台到内地,诸如《大话西游》、《唐伯虎点秋香》、《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戏说乾隆》、《戏说慈禧》等历史戏说剧,竞相粉墨登场。这些戏说剧彻底颠覆了经典历史剧那种“七分史实,三分虚构”的创作原则,拒绝了经典历史剧那种历史教科书般的刻板和严肃,甚至解构了长期以来一直横亘于“历史”和“当下”之间的时间界限,有意将“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代码相互重叠,叙述历史的动机不再是为了追寻历史的真实,而是成为对历史影像的一种消费,在历史的时空中尽情放纵宣泄着当下的各种欲望。

因此,历史题材影视剧的悖论在于,假作真时真亦假,任何真实发生的历史一旦转化为艺术的文本,它就不可避免地具有虚构的性质;而任何虚构的文本试图闯入历史的时空,它又容易造成人们对历史的真实想象。从创作上看,如果强调的是历史剧的认识价值,那么编导往往就会注意让其艺术想象尽可能吻合公众认可的历史“真实”;如果注重的是历史剧的审美价值和娱乐价值,那么编导就有可能把“虚构”这一维度推向极端。

在这个意义上,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中“真实”与“虚构”的悖论,所暴露的不仅仅是一种艺术想象的冲突,更是一种美学观念、文化观念的冲突。

悖论之二:历史的“民族性”与“个人性”

从文化的观念上看,历史剧的悖论在于,它既可以强化族群彼此认同的文化之根,而成为民族的“想象的共同体”;又能够凸现家族的血脉渊源,而成为个人的精神还乡。

首先,在

构筑民族想象共同体的历程中,编导往往喜欢采取一种作为“民族精神标本的展览馆”的史诗叙事,追求一种时间和空间大跨度的叙述结构。诸如《开天辟地》、《大决战》、《大转折》、《大进军》、《日出东方》、《长征》等国产影视剧,无一例外地以历史时空的巨大十字坐标作为其基本的叙述框架,试图透过、中国共产党成立、国共合作、北伐战争、“八?一”南昌起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等这种历史大裂变中的时代风云,来透视民族历史的隐秘,把握历史中的民族灵魂,并最终再现出20世纪现代中国最惊心动魄也最激动人心的历史嬗变而成为一个民族的“传奇故事”。

耐人寻味的是,在创作史诗性历史剧时,虽然编导们都竭力从现代的视野去解读历史,但都小心翼翼把这种解读局限于对历史的一种发现,而不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想象与歪曲,给人一种强烈的历史文献质感。这类影视剧在叙述历史时,往往采取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人置身于文本之外,使得历史仿佛“客观”地呈现在观影者面前,观影者于是将自我体验为历史的“见证人”,将影像化的历史读解为实在的历史,从而极大地强化了影视剧所叙述事物的真实感和历史感,意味着这一事件业已定型、完成且不可改变,无论是作为一种历史的事实,还是作为一种意义和价值,它们都被视为一种“绝对的过去”,而成为社会公共生活和精神信仰的永恒的公共话语。

与此相吻合,这些史诗性影视剧在叙述宏伟的历史战争场面时,往往以一种充满诗意的笔触,讲述在血与火洗礼中成长起来的英雄人物。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历史当然是人民创造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集中体现特定历史时期民族理想的,却往往是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当史诗性影视剧使这些英雄人物重新复活并栩栩如生地走入人们的视野时,史诗性影视剧所展现的,就不再只是历史事件的实录,而且还是历史精神和历史理想的再现。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也就因为致力于刻画在重大历史事件和民族战争中洗礼出来的英雄人物,而成为“英雄”的史诗。

罗蒂认为,在后现代世俗文化的语境中,众神的退位,英雄从“知道一种大写的秘密”和“达到了大写的真理”的超人沦落为“只不过是善于做人”的凡人,(2)英雄虽然不会从此退出历史的舞台,但历史已不再被视为某种神的启示录,不再被表现为英雄的史诗,也不再只是一种历史规律的附庸,而成为一个没有基础支持、只是由个体欲望和感情之网编织的生活世界。在这个意义上,以第五代导演为代表的新民俗影视剧在叙述历史的时候,虽然并不回避宫廷、战争、暴动等传统巨型历史景观,但其叙述的重心已不再是历史上英雄人物的英雄事迹,并往往以一种内聚焦的限制叙述视角,来叙述隐藏在巨型历史景观背后个体婚丧嫁娶的世俗生活画面。如《黄土地》中编导煞费苦心地安排了八路军文艺工作者顾青下乡采集民歌,无意中目睹见证了为反对世代相传的“庄稼人规矩”而不惜以死抗争的农家女翠巧的婚姻悲剧。《红高粱》则索性在影片开始就确立了叙述人“我”的地位,“我给你说说我爷爷我奶奶的这段事,这段事在我老家至今还有人提起”。很显然,影片之所以极力突出叙述人“我”这一身份,其意图就在表明影片所叙述的历史是与“我”血脉相承的家族史,是由“我”来讲述的“我爷爷”、“我奶奶”的家族故事。这种对“我”个人身份的刻意强调,客观上表明影片所叙述的历史并不是作为民族想象共同体的主流历史,而是设法使之民间化、私人化,从而把“过去所谓的单数的大写的历史(History),分解成众多复数的小写的历史(histories);把那个‘非叙述、非再现’的‘历史(’history),拆解成了一个个由叙述人讲述的‘故事(’his-stories)”,(3)使叙述成为一种“自己的来处”和“自己的归宿”的精神还乡,成为一种个人记忆深处的历史碎片。

但是,正如集体都是由个体构成一样,任何个体的历史同样逃脱不了民族集体的投影。历史话语这种“民族性”与“个人性”的悖论,决定了第五代导演在书写个体欲望的同时,折射出对民族集体历史命运的反思和批判,不少批评家甚至认为,第五代电影所演绎的专制秩序对个体欲望的践踏以及个体欲望对专制秩序的反叛与亵渎的民间历史话语,实质是一种按照西方“他者”视域逻辑演绎的关于压抑、迫害与毁灭的民族历史寓言,从而在西方视域中成为一处凄艳、动人的东方奇观,自觉不自觉中成为了一种跨国语境的“后殖民历史话语”。

悖论之三:历史的“批判”与“认同”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恰恰潜含着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另一个悖论。

一方面,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和接受的时代性,客观上要求任何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都不可能全盘接受传统的历史命题。在内忧外患的煎熬下,20世纪中国民族文化,不得不以西方现代文化作为参照系,进行“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4)的现代转型,传统的文化知识的性质及其合法性,都因此而受到根本性的质疑和颠覆。因此,“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之所以首先把目光聚焦于民族历史,中国历史题材文艺创作之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其目的就在于把传统放置在批判位置,通过对历史的批判,彰显出新知识、新思想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促使国人在心理上使自己尽快摆脱历史的羁绊而融入到新的知识、思想和信仰世界。

但另一方面,不论创作者如何赋予历史题材以新的文化命题,历史题材本身所烙印的传统意识形态性终究不可能被完全割舍。自20世纪中国文化现代转型以来,对历史剧这种“新瓶装旧酒”的担忧与批评就一直不绝如缕,郭沫若20世纪20年代曾撰文强调他创作历史剧的动机,在于“借古人的骸骨,另行吹嘘些生命进去”。但是问题的关键恰恰也在于,孕育于农业文明的“古人骸骨”,究竟能否负荷产生于工业、后工业时代的现代意识?当现代意识借助于古人的历史题材来表现时,现代意识是否被削弱甚至遭到传统意识的侵蚀?世纪之交诸如《雍正王朝》、《康熙王朝》、《天下粮仓》、《汉武大帝》等表现封建帝王将相的历史剧,尽管编导极力赋予了治国、改革、惩腐等时代性思考,如陈家林认为:“拍《康熙帝国》剧时我脑中有一个想法:康熙值得拍。康熙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在中国历史所有的皇帝中名列前茅,抓鳌拜、平三藩、平葛尔丹、以及清理朝政都反映出他的历史功绩,连中国

版图之大也有他的一份功劳。”(5)但其思想性还是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康熙王朝》主题歌“‘我真的再想多活500年’”,更是激起不少人的强烈反感。有些人无不讥讽地感慨,眼下只要打开电视,要想不看见“顶戴花翎”就成了奢望,从吵吵闹闹的格格们到故作姿态的帝王们,从驼背的刘锣锅到铁嘴铜牙的纪晓岚,这里还没曲终人散,那里却又鸣锣开场,而这些帝王戏充其量只是在张扬所谓“明君”、“青天”之类的人治思想。

尼采在《历史对于人生的利弊》一文中认为,对于受难者和需要解放者,历史需要被时时审问、批判和裁决。唯其如此,他才能从苦难和压迫中站起来,求得生活与反抗的可能。然而,人总是前世代的结果,历史无法被割断和抛弃,结果人在批判着历史的同时,又自觉不自觉地认同历史,传统的历史也因此在这种“批判”的名义下得以借尸还魂。

因此,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中所暴露出来的种种悖论,既显现出转型期文化的日趋多元,客观上又提醒人们永远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答案。在全球性语境中,我们的历史影视剧创作注定要在充满悖论的历史命题中,重新界定传统和现实的关系,谱写出一种适合时展需要的新的历史记忆。因为从人类学的意义上理解,历史在最根本的意义上所体现的,是人对民族身份和自我命运的关怀。从表面上看,讲述历史与倾听历史的行为,表现为对过去和他人历史的好奇,实际上这种行为的意义在于提供了过去与现在、他人与自己的一种联系,使得人们可以借助于历史的逻辑,来产生民族身份和自我命运的观念,并进而领会民族与自身的存在状况和发展可能。

注释:

(1)吴晗《谈历史剧》,《文汇报》1960年12月25日。

(2)RichardRorty,ConsequencesofPragmatism,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2,XXXVIII—XXXIX.

(3)盛宁《人文困惑与反思——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批判》,三联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第158页。

历史剧论文第4篇

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竟占年度生产总量的1/4左右。而从播出方面看,各电视台青睐历史(古装)剧是一目了然的。“相当长一段时间,荧屏几乎在黄金档期(18:00-22:00)播的全是历史剧。影视圈里圈外,荧屏前不同年龄、经历各异的观众都被带进对历史剧的审美评判中。”(注:《荧屏群言堂》,《中国电视》02年第3期)甚至出现过30多个频道中有11个频道播放清宫戏的景象。1999年国庆节前,许多电视台上星节目一窝蜂地播放《鹿鼎记》,最多时候十几家电视台同时播放一部历史剧(注:吉炳轩:《唱响主旋律多出精品剧》,《中国电视》2000年第7期)。众多历史人物取代了以往传媒中频频亮相的现实楷模,一个个粉墨登场。从唐太宗到唐明皇,从朱元璋到康熙、乾隆、雍正,从武则天、慈禧到还珠格格,从包青天到刘罗锅到济公到韦小宝……他们流传在街头巷尾,弄得妇孺皆知,且深入人心。

但是从去年底开始,历史剧创作呈现明显的收势,降温的趋向是明确的。今年初,国家广电总局徐光春局长明确指出,在促进电视剧繁荣和发展的进程中,要更多地“关注社会的变革,抓现实题材作品”(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副局长也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工作会议上对2001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工作作了回顾,总结了“控制一般历史题材电视剧生产数量”的经验,“特别是对宫廷、武打类剧目的申报立项采取了压缩比例、从严控制的措施。”(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与这种遏制重古轻今的导向相一致,理论界也出现了不少对历史剧创作中负面因素的批评:“近几年,清朝戏走俏,荧屏上便花翎顶戴、马褂满视野,贝勒、格格、皇阿玛叫声不绝”。“从先秦的枭雄到清末的奸臣,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戏说的旗帜下,糟蹋历史,误导后人。”(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种明令遏制和批评对历史剧生产中的盲目、无序、失度无疑有着积极的作用,它标志着电视历史剧创作进入一个新时期的开始。但不足也是显在的。因为就宏观调控而言,它是一种自上而下通过行政指令来达成计划生产的手段,不可避免地带着强制的色彩。对于处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艺术生产,这种调控是必需的。但要从根本上扫清电视剧创作上的一些盲区,仅仅依靠必要的行政指令是远远不够的。就理论界的批评而言,如果仅仅集中于对创作表层特征的粗线条指认,甚至以个人的好恶作感性的批点,就有可能将一场有意义的文化批评引入歧途,弄不好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相对科学的做法是深入实际,从现象分析入手,厘清电视历史剧走红的内在动因,这样才有可能在总结几年来电视历史剧创作经验教训的同时,规范未来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方向,将这一为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样式纳入新世纪先进文化建设的健康轨道。

那么,电视历史剧究竟为什么会走红呢?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就是观众的喜爱。关于这一点已经用不着我们去花费笔墨作祥尽的考证了,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潜藏在这一现象背后的问题,即电视历史剧为什么会赢得观众的喜爱?弄清了这一问题,也就揭示了电视历史剧走红的一个深层动因。

和其他艺术创作一样,电视历史剧的兴盛不是偶然的,而是受到时代、社会诸种因素影响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驱动力就是受众独特的心理需求,也就是说,电视历史剧契合了特定时代大众的社会心理,顺应了我们民族独有的审美心态。

(1)与大众社会心理的契合

自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社会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极其复杂的多元结构中。就本土范围看,市场经济全面启动,社会进入向商品经济转型的时代。人们从原先的精神化生存坠入了激烈的物欲竞争。信仰坍塌,理想破灭,转型期不可避免的社会心理问题随之纷纷出现:迷惘、焦躁、道德沦丧、价值失范……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面临着世界格局重组的问题,WTO更使这一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明了。中国经历了80年代自觉的西化失败后又一次不得不向西方看齐。国人本已焦灼不堪、迷乱不已的心理因此越发脆薄:一方面不知所措,一方面又本能地滋生出反抗与拒绝,矛盾重重中人们开始将目光到中国的历史深处,企望从“曾经泱泱大国”的往昔岁月中寻找到自我的寄托,寻找到民族自尊自信的支点。95年后席卷思想界和学术界的“国学热”就是一个明证。这样的历史情景和群体精神风貌,催化了电视历史剧的出笼和发展。从一开始,它就顺应国人回归历史的心理趋向,将镜头锁定历史时空;同时,在面对历史时又着眼于现实需要,力图给困顿中张惶失措的现代人撑起一方不无虚幻的心灵栖居地,让种种纷繁杂沓的心理得到暂时的安息。因此,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策略就是凭借一个历史的幌子演绎现代人的梦想。与这种创作策略相吻合,在具体的操作上它远离传统的经学式历史书写,无视“历史真实”。尤小刚就曾经这样表白:“在戏说中,历史人物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陈家林也认为历史剧并不意味着与历史一一对号(注:《荧屏群言堂》,《中国电视》2002年第3期)。可见,在创作者那里电视历史剧是“大众文化对历史的再塑造”的产物。其于这一出发点,电视历史剧针对不同的社会心理需求作出了不同的创作定位:或者把电视历史剧视作人们欲望假想和心理宣泄的对象,把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变成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打造出一则则世俗神话。而观众在观看时通过产生联想和认同,又把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悄悄地置换成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现实的焦虑、困惑和迷茫,或者在虚实相间里为我们讲述一个古国强者的奋斗传奇。这类作品往往以塑造具有感召力的强者形象为核心,展示人物百折不挠的奋斗历程,凸现人物智勇过人、刚强有力的英雄特质,从而在观众面前树立起自强不息的民族楷模。康熙、雍正、包公、刘罗锅都是其中的代表。这样的艺术形象满足了民族自信的想象,弥补了现实生活中强者匮乏的缺憾,反映了人们在一个英雄逝去的年代里对英雄缅怀和召唤的心态。

总之,无论是虚构欲望的乐园还是架设精神的天堂,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历史电视剧成功地捕捉住了大众的社会心理,从而为人们铺设了一条由现实遁往历史、又由历史返归现实的梦幻大道。人们因此满足了一时性的欲望,消除了不满,散发了能量,获得了愉悦(注:时蓉华:《社会心理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P539)。而电视历史剧也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厚土,扎根其间,一天天地枝茂叶盛起来。

(2)与观众审美心理的投合

如果说最广泛地体现大众的社会心理使电视历史剧与观众建立了一种类似心心相印的默契,那么,在艺术处理上历史电视剧自觉地继承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的特点,又使它满足了具有传统文化背景的中国观众的独特审美要求。这是电视历史剧广泛流传的又一重要原因。

在中国历史演讲的漫长岁月中,传统艺术在与大众的不断“对话”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相对固定的一整套话语系统。诸如:讲述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展示一段曲折多舛的人物命运,编织充满悬念的离奇情节,演绎惩恶扬善的道德主题;再如:煽情的手段,大团圆的结局……这套话语系统历经了宋元话本、戏曲和明清的小说,直至近现代的文明戏、电影等等,已为人们的审美心理所界定,成为具有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特色的艺术范式。人们在日复一日地接受这种艺术熏陶时,也渐渐形成了与之相应的审美心理定势。这种有效的对话持续至今。今天,“绝大多数的中国观众对于一个内容丰富、感情跌宕的好故事都是十分热衷的。一切哲理和思辩都必须是在命运曲折、感情复杂的人物活动中才能被观众接受。如果认识不到东方文化背景下的观众的这种特有的心理,而照搬西方哲学思想指导下的舶来艺术样式,其结果一定是在这样的文化接受群体中遭到排斥。”(注:尤小刚:《思考与发展》,《中国电视》1992年第8期)这恐怕就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和积淀深厚的民族审美心理交相作用的结果。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文化传统的绵延传承,也可以感受到传统文化的执着惰性。但作为大众文化,电视历史剧首先执行的不是对传统文化批判的职能,恰恰相反,它正是在利用传统这一点上寻找到了独特的大众色彩。在叙述内容上,电视历史剧基本因袭了人们熟习的传统故事,讲述的是古老的善恶对抗故事或者男女情爱故事。这些做事建立在二元对立模式的基础上,善良与邪恶、幸福与苦难、美与丑、悲与欢……相互组合,形成鲜明的比照,从而一目了然地传达出(于观众来说是感受到)创作者的价值评判和道德立场。而且,对立元素的二重组合具有一种相对的定向性,即善良战胜邪恶,幸福取代苦难,丑变为美,欢压倒悲……总之,结局是光明美好的。这种格局符合东方民族“脸谱主义”、“团圆主义”的传统审美倾向。当然,这样一元化的二重组合简化了历史的复杂性,消解了它的悲剧意义,剔除了理性色彩,有着严重的局限性,但驭繁从简、对比强烈的浪漫写意手法是契合传统艺术特点的。

这样的叙事范式充分表明了电视历史剧与传统艺术一脉相承的关联性,也明白地显示出它贴近观众审美心理的创作选择,尽管这种选择离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化”、“大众化”有着相当的距离,但在调动主体的审美情绪方面却是成功的,它因此而赢得了观众的普遍青睐。

至此,我们再回过头来审视电视历史剧走红荧屏的现象也许就不会觉得很奇怪了。正如丹纳在《艺术哲学》里所说的那样:“每个形势产生一种精神状态,接着产生一批与精神状态相适应的艺术品。”(注:丹纳:《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P66)电视历史剧首先适应了时代、社会的形势,同时又及时捕捉并反映了这一时代、社会中人们普遍存在的思想感情、心理需求;其次在创作上遵循艺术规律,恰当地把握了观众心理,制定出行之有效的创作策略和作品定位,并选择相宜的叙事模式,一句话,它拥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形成了一股风潮,“屡禁不止”。面对这样的客观现象,我们不难意识到,不分青红皂白地压制和指责历史剧也许不是明智的,也不会取得显著的效果,反之从长远计,对于这种具有深厚受众基础的艺术样式进行冷静分析,加以认真引导是极其必要的。事实上,当站在艺术发展的历史角度、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考察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现状时,我们不难作出判断。诚如前文所分析的,电视历史剧作为大众艺术在把握自身与受众关系的问题上有着清醒的认识,体察大众心理,贴民思想感情,体现了很好的交流、娱乐价值,这对我们调整高高在上的旧有传播观众是一种积极的推动;另外就电视艺术而言,历史剧作为传统艺术,立足本土文化,尊重民族审美趣味,努力探索喜闻乐见的“中国化”艺术形式,虽然在整体上存在着继承有余创新不足、迎合有余引导不足的毛病,但这样的思路是值得借鉴的;而且在具体创作中,电视历史剧紧紧抓住“情感”要素做文章,突出了电视剧艺术的本质特征,在有些作品的创作上糅合进了现代艺术的戏拟、反讽等手法,这一切对“古老”的历史剧创作来说不无启迪意义。

当然,电视历史剧的不足同样十分显著。不少评论家批评电视历史剧“郁结着挥之不去的皇帝情结”,“或扭扭捏捏,或大打出手,搞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但丝毫没有历史人物的气色。”(注:于惠罗:《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剧坛》1986年第1期)这些确是实情。许多历史剧推出的人物形象存在着明显的缺陷。帝王们一个个以皇权代表自居,在险恶多变的政治舞台上耍尽手腕,玩尽权术。围绕着皇权崇拜,作品反复演绎“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强盗逻辑。这样的权谋之争和人生准则会带给观众怎样的暗示与启迪是可想而知的。即使是包公、于成龙、刘罗锅这样的忠臣贤士,身上凝聚着传统士大夫的不少优秀品格:清廉、正直、机智、侠义,但最终也跳不出“士为知己者死”的狭隘体认。难得一见的人物形象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美丽、率真、勇敢、独立,但一样有着率性、纵情的毛病——那种无拘无束的人生追求作为一种终极人生理想确实令人神往,但如果当作现实生活的追求目标则不免有误导之嫌。其次,由于电视历史剧题材上的特定“历史性”,作品所展现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等都与现实存在巨大的差异,如果处理不当就会致人“误读”。有批评家指认电视历史剧宣扬皇权意识、清官意识、男权意识、爱恨情仇、迷信、巫术等等大概就缘于此。这种情景启示我们,虽然历史剧讲述的是历史故事,但我们不能放弃现代立场,在弘扬传统文化时要坚持有扬弃地继承,在强调民族意识时要进行有批判地甄别,只有这样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才能既坚守传统又突破传统,在顺应国情的同时顺应时代的要求。此外,电视历史剧投合大众的社会心理,调节、舒展、补充和宣泄人们的感情,充当现实生活的麻醉剂,这种娱乐作用无可厚非,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正是电视剧的重要功能之一,但如果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衡量,这样的创作就有失积极的引导意义。因为它在消平人们尖锐的心灵痛楚的同时,也削平了人们思想的触角,在提供虚幻的历史梦境的同时,也消解了历史的深度。正如王岳川在《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中所说的:“就社会文化心理而言,现代传媒在冷却人们的真血性、真情怀并冷却意义的价值生成中,……不期然地抚平了现代人‘生活在表面’的失重感和创伤,使其遗忘生活和命运的严峻性以及安身立命的重要性。”(注:王岳川:《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人文评论——中国当代文化战略》作家出版社1995年版P78)这种缺憾算得上是大众文化的致命伤。

其实,诸如此类的不足和问题早就应该为创作界所注意,但长期以来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它们,致使历史剧创作陷入无序的景况,引发了无数的纷纭评说。假如我们进一步深入探究个中原委,就会发现其根源在于创作界和理论界对电视历史剧存在着认识上的偏差,这种偏差我把它归结为“创作界的价值失度”和“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1)创作界的价值失度

在创作界视电视历史剧为摇钱树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徐光春曾直截了当地批评“有人把电视剧的创作、生产完全当作赚钱的买卖”(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也曾这样总结荧屏古装历史剧过多的毛病:“古装戏过多的问题说过多次,但是至今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根本问题就是利益驱动。”(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这里的“利益”显而易见指的是经济利益。从电视文化市场看,2001年底,在四川电视节和北京电视周上,电视节目交易展台上2/3是古装剧(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样的贸易盛况背后不言而喻的是可观的经济利益。就买方(播出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深受观众喜爱,不必顾虑因错买而赔钱;而且,如果购进一部观众喜欢的历史剧就意味着巨额广告费的进帐落户,甚至可能提升整个频道的收视率。而对于卖方(制作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是容易驾驭的艺术样式,“主客观方面的限制都不多”,“因为现实题材把握不当,很容易成为政策变动后的易碎品,所以宁愿拉大时间距,把笔伸向定论已铸的历史题材”(注:陈杉:《对重大现实题材要反复变焦》,《大众电视》1985年第12期);而且,历史剧在国内很容易被各年龄段的观众所接受,在国外也因历史色彩和非意识形态话语而拥有一定的观众(《雍正王朝》外卖美国市场对国内历史剧制作是一种刺激)。这样既省力又被看好的市场效果自然会拉动生产的源源不断。那么,这种围绕着经济利益而热买热卖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呢?不少圈内圈外的人士视其为市场调节的客观结果。从表面看起来这似乎是事实;而且这种市场调节作用也似乎无法简单回避,因为它与当今媒介产业化现实趋势相伴相生。但问题是产业化的现实形势无法取代、抹杀电视媒体(包括电视剧)的文化传播特性。因为无论电视机构在体制上如何转型,在机制上作何调整,电视都首先是大众传播媒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在日本,电视被当为“家庭文化”,因为它渗入千家万户,对人们家庭生活的内容和形式有着潜移默化的强大作用。在美国,电视被称作“余暇文化”,它是余暇时间——充分展示人个性的时间段的重要内容。电视的直观性和普及性,使它对整个社会风尚都有一定的影响。所以,以涵化理论研究著称于世的哥本纳(GERBNER)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电视最重要的功能是建构人们的生活模式及价值观念”,朱瑟布朗(CHESEBRO)在长期研究美国电视的基础上也提出了“媒体塑造大众文化”的观点。电视“建构阅听人的品味”,而不是“简单地反映阅听人的需求”早已成为了传播界的共识(注:张锦华:《媒介文化·意识形态与女性》台北正中书局1995年版P1——15)。赖特(WRIGHT)的“文化整合论”和葛兰西(GRAMSCI)的“文化霸权论”都是以承认并强调媒体的文化建构功能为前提的。可见,电视创作(包括历史剧创作)无法回避文化传播的首要职能。放弃文化建设而以经济利益的索求为核心是本末倒置的错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电视历史剧热产热销固然包含了市场调节的因素,但在更深的层次上是由电视剧创作界对电视历史剧创作价值取向的把握失度所导致的。这种价值失度表现为无视电视历史剧积极的文化传播要义,反映在创作心态上便是惟利是图,趋利如流;反映在创作实际中便是以市场机制为借口,一味迎合大众的趣味,片面夸大娱乐作用。厘清这一点对于今天的中国电视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正处身在体制转换的过程中,又面临着即将蜂涌而入的海外电视文化,如果片面地认同消费主义的商品身份,单纯追求经济利益,就必然会导致创作重心由精神品格的发现和建构滑向单纯的世俗享乐的追求,从而使电视文化走向虚无,失落应有的认识价值。因此,对于每个电视剧从业人员来说,清醒地认识电视传播的职责,认识并摆正电视历史剧所负有的教育、娱乐等各项功能的关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不仅仅是这一时代的这个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需要,更是电视传媒本质的一种要求,当然也是电视艺术得以长足发展的先决条件。

(2)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按说电视历史剧创作中存在的这种错位现象以及所导致的创作混乱理应为理论界所瞩目,并得到及时的恰当的指导,但实际情形并非如此。虽然早在1986年,艾知生部长就在《提高电视剧质量是当务之急》一文中指出:“在历史题材中,我觉得要提醒一下,有些剧不是反映历史的主流,而是热衷于描写某些对推动历史并没有起什么积极作用的帝皇将相,军阀官僚。我们应该考虑对人民起什么作用,往哪个方向引导。”(注:艾知生:《提高电视剧质量是当务之急》,《光明日报》1986年3月6日)今年,胡占凡副局长在《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一文中,又再次指出:“一些电视剧热衷于血腥暴力,动不动就大开杀戒,没有责任感。”“还有一些剧宣扬封建糟粕思想,把这些封建糟粕视为珍宝,拿到电视上来作为卖点,影响很坏。”“另外还有一些电视剧宣扬不正确的价值取向,热衷于表现人际关系,热衷于权谋,和我们提倡的健康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道德标准完全背道而驰,误导了很多人。”(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媒体如何顺利完成转型过渡是宏观调控中不可或缺的环节,除了在政策上明确改制的方向,还应配备充分的理论匡导,对一些有可能招致创作盲目、失控的问题应进行先期的探讨。但就现实情形看,与改制密切相关的许多重要问题未能及时引起广泛的关注,诸如,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产业化了的媒介集团在国家文化建设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承担着怎样的功能?当代电视人应具备什么样的文化素养、精神品格?电视文艺如何参与建设当代先进文化?还有,如何看待并引导电视创作中日益泛滥的世俗化趋向和功利化心态?……实际上,这些问题关涉到能否从根本上澄清人们观念上的偏差,能否正确把握社会利益和经济利益、认识价值和娱乐价值的关系尺度,能否提升电视的整体文化品格。而理论界对此多少显得有些隔膜,这就使它失落了许多研究的“当代性”,呈现出某种理论游离于创作实际的状态。具体到电视历史剧问题,理论界要么对某部作品集束式地热评不休,(如对《三国演义》、《雍正王朝》、《太平天国》等。这些作品不是不可以热评,而是应当力求从正反两方面作多层面的讨论,以期达到举一反三的效果。)要么对一些调侃、热闹的“戏说”历史剧怒目相向,省略了许多深入的理性分析,扣上许多“庸俗”、“胡说”、“反历史”的帽子。(如《戏说乾隆》、《还珠格格》等。)要么对“正说”、“戏说”们一概冷眼旁观,持不屑一顾或超然物外的态度。在一些权威的学术刊物上,电视剧几乎难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不要说那些有非议的历史剧,尽管它们在民间产生了广泛的反响。其实,正是这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作品亟待评论界作出及时的导向性批评。事实上,学术高堂仅仅向高雅的精英文化开放早已是过去了的历史,今天居身于大众文化时代,引领和建设大众文化这样的学术要义却还常常被疏忽。理论界的这种姿态究竟是一种批评的策略,还是一种傲慢,抑或是一种迟钝?但无论如何,在客观上,理论因此丧失了不少前瞻性和示范性,电视历史剧(尤其是戏说历史剧)在这样的空隙中滋生蔓延,随波逐流也就不足为怪了。

毋用置疑,这种创作与批评的无序状态于本土文化的发展和先进文化的建设是有害无益的。放眼未来,电视历史剧走红现象给我们的警示是多方面的:电视文化的研究已不能仅仅停留在表现症候的指认,需要推进到一个理性的研究阶段,以真正起到理论的规范作用;电视文化的管理也亟需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在与理论研究的协作下,进行合乎艺术规范的、科学的和卓有成效的工作;而电视文化的从业人员则更需尽快端正创作态度,提高业务能力,加强工作的责任心和创作的严肃性,在新世纪先进文化建设的事业中致力培育大众良好的精神品位,引领大众文化步入一个新时期。

历史剧论文第5篇

关键词:历史剧正说戏说创作理念

历史剧是指取材于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电视剧。顾名思义,历史剧所叙述的主要事件、描写的主要人物要求历史上有其人其事。这就意味着历史剧不等同于古装戏,历史剧是古装戏之一种,与一般古装戏不同的是它的讲述不可任意为之。而应以历史为取材来源。同时历史剧又是以剧为本体,这决定了历史剧不是严谨的教科书。而是一种艺术形式,是基于某种视角的对于历史某一片段的审视、渲染、发挥,应该凸显它的戏剧本色。

时下的历史剧研究大致可归为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种研究着笔墨于历史剧分类的精细化上:不论是将历史剧两分的历史纪实剧、历史故事剧:还是将其三分的历史正说剧、历史亚正说剧、历史戏说剧,或是正说剧、改编剧、戏说剧:此类研究往往是将已有剧目进行归类,分别列举其区别于其他种类的特点之所在。种种类别划分自有其可取之处,但由于止步于类别划分与特点罗列,此类研究对于历史剧的再创作并无多大的指导意义。

第二种研究致力于析解历史剧与历史记载之间的差异,以历史记载为准绳指摘历史剧的失误,探讨历史剧的真实性问题。这种做法仍有欠妥之处。

首先,探讨历史真实问题以历史记载为准绳难以立足。历史真实问题即历史剧对于人物事件的叙述是否与事实相符,而历史记载不等于历史事实。历史记载是主观化之后的产物,因此,以史书为准则证明历史剧的内容不符合历史真实就等于以一个带有主观色彩的事物为标尺度量另一种思想产物的主观化程度,这本身就是难以立足的。当然,历史记载的主观色彩并不能成为否定史书文献在研究历史方面所具备的价值的依据,更不能成为某些荒唐的戏说剧以“历史不可追寻”为理由进行自我辩解的挡箭牌。确定的一点是。纠缠于历史剧与史书记载之间的偏差、要求历史剧“为史学买单”,这种做法有失允当。

第二,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分属于不同的层面,二者之间并无必然的依存关系。历史真实是实有层面的,发生过的、存在过的就是真实的,反之就是虚假的、伪造的:艺术真实则是在假定性情境中展现的内蕴的真实。是抽象层面的,具备历史的可能性、符合事物发展的逻辑就是真实的。历史真实固然重要,但艺术真实才是历史剧的关键之所在。倘若拘泥于历史真实的严正,失去了趣味性与丰富的想象力,历史剧只能沦为生硬刻板的教科书。

第三,事实判断不能代替历史判断。即使历史剧如实展示了真实的历史人物与事件,也仅仅是提供了作出事实判断的前提,事实判断回答“是什么”的问题,提供给人们有关历史的知识,而历史剧的目标在于作出历史判断,即在于传递智慧而不仅仅是知识。历史判断包含着探讨“为什么”的成因判断以及回答“应该怎么办”的价值判断。与历史研究相似的是,历史剧创作者同样应该“总是带着要解决某个问题的目的、动机去研究历史,也就是说,研究者要通过历史的考察寻求某种有助于解决现实问题的答案”

因此,上述两种研究在取得一定成果的同时同样疏于对目前历史剧创作整体性问题的析解和把握。历史剧创作目前的困扰不是剧种比例的失调,即不在于说正剧太少而戏说剧泛滥,戏说历史、正说历史都是可取的形式,关键在于如何戏说如何正说,即历史剧该怎么说。在于整体创作理念把握得是否精准。

历史剧创作的主旨是什么?仅仅告诉人们往昔发生了什么?充当声画并茂的教科书?在有限的篇幅里,它所能给予的历史知识毕竟是有限的。更何况人们收看历史剧的动机不在于单纯地获取历史知识。当然,与其他种类的电视剧一样,历史剧作为大众文化时代的精神消费品之一种,提供消遣和娱乐是它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历史剧更重要的使命在于在提供娱乐消遣的同时,挖掘深藏于历史之中的能够启迪当下、昭示来者的内蕴,吸取前辈的教训:揭示往昔的智慧:将历史书写成为对当代社会具备启发性的潜文本,以史为鉴,从而赋予历史以鲜活的面孔、崭新的生命。

对于将历史剧分为正说、戏说虽存在争议,但这基本仍是大家公认的划分方式。当然“正说”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种戏说,只是戏说的成分少一些。为了便于进一步的论述,在此我们作出界定,将取材于正史、追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统一的、以历史本身固有的矛盾作为剧作核心的历史剧归为正说,比如《一代廉吏于成龙》、《成吉思汗》、《汉武大帝》,而以完全虚构的矛盾为主线展示故事的历史剧归为戏说。这里存在着一个戏说历史剧与一般古装戏的区别问题,戏说历史剧多是真人假事,譬如《戏说乾隆》、《铁齿铜牙纪晓岚》、《宰相刘罗锅》、《康熙微服私访记》,叙述的主要人物历史上实有其人,故事的历史背景也比较明确,但剧中的故事详情则是“三分属实、七分虚构”,创作者主观发挥的程度大一些,与正剧相较而言,戏说剧带有十分鲜明的娱乐色彩,不求如实但求有趣,除去历史剧之外的古装戏则是或来源于道听途说或取材于野史传闻,譬如由武侠小说改编而来的《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小李飞刀》等等它的历史背景更加模糊。历史剧具体应该怎样言说,下面我们分别论述。

先看历史正说剧

一言以蔽之,历史正说剧应当做到技术性方法上讲究“大事实小事虚”:导向性方法上力求弘扬传统文化传递历史智慧。不妨以屡受好评的电视剧《汉武大帝》为例。

在处理史有记载的史实与艺术虚构的关系时,此剧遵循着“大事实”“小事虚”的原则,即首先大处谨尊历史。毋庸赘言,历史剧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影视剧作,取材于历史就决定了不论是正说还是戏说,历史的顺序不能颠倒,影响历史进程的重要事件的面貌、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重要人物的大致面貌不能虚构,特定历史时期的环境气氛、时代精神等等也应力求真实可信,《汉武大帝》以《史记》、《汉书》为蓝本,力求再现汉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民俗,全景式地描绘汉代人民的生活风貌。此剧以恢弘的气势讲述了汉武帝刘彻自幼年至古稀纵横跌宕的人生,以浓墨重彩展示此间发生的七国之乱、儒道之争、汉匈和亲、李广卫青霍去病率领汉军征战漠北、张骞出使西域以及汉朝政治格局的整饬等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同时,对细部多加雕琢。丰腴的细节是史剧的魅力之所在,唯有如此,历史剧才能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才能摆脱生硬地说教、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历史剧才能让一幅幅陈年的面颊绽放新鲜的笑容,赢得观众的认可。因此细节处理意义重大。在正说历史剧中,“真人(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假事”应该符合人物的原有面貌,以有助于进一步表现其性格、促进故事进展为原则。“假人假事”应当符合特定时期的历史氛围,具备历史的可能性,切不可随意编造。《汉武大帝》一剧在抓住“大事”这一脉络之后,创作者在“小事”上下足了功夫。以废刘荣立刘彻一事为例,对于这一事件。史书上记载如下:身体欠佳的景帝曾有托付众皇子于太子刘荣之母栗姬的想法,但被心无城府的栗姬一口回绝,于是景帝心生不满。“王夫人知帝望栗姬,因怒未解,阴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景帝怒”“遂案诛大行,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汉武大帝》一剧中,创作者将“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一事移植到了长公主刘嫖身上。这一改动,有助于塑造更加丰满的人物形象。因宿怨而费尽心机打击栗氏母子让刘嫖一向飞扬跋扈睚眦必报的性格得以完满展现。不仅如此。这一细节对于塑造一个前恭后倨、野心满腹、隐忍而富有城府的王娡起了延宕强化之功效。自出场以来,王娡的形象一直是谦卑温和、善解人意的,面对妃嫔对帝王恩宠的明争暗夺,她表现出了少见的平和淡薄:当后宫佳丽们为一件首饰而抢得方寸尽失时。她的静如止水又是如此难能可贵:在众多期盼着母以子贵的娘娘为太子之位绞尽脑汁之际,她却对彘儿的胶东王的位置表现出了颇能安抚人心的满足。以致于窦太后与景曾不止一次的褒奖王美人,赞赏她的兰心慧质。然而到了景帝离世六年之后,在窦氏撒手人寰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撩起了遮蔽其真面二十余年的面纱,开始以东宫之主自居,控制皇权、安插亲信、铲除异己、玩弄权势、圈地集财。因此,创作者将“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一事从王姑身上抹去,推迟了其暴露真实秉性的时间,从而强化了人物的隐忍性格,增添了情节的戏剧性——对观众而言,反面角色伪装得越久、隐藏得越深、暴露得越晚,她所带来的震惊和愉悦就越耐人寻味。当然,《汉武大帝》一剧的成功不仅仅在于它较为完满地复现了汉武帝刘彻执政期间的政治生活图景。也不仅仅在于此剧塑造了诸如窦太后、景帝、武帝、王娡、窦婴、田玢、李广、卫青等等一系列有血有肉有性格的人物形象。更在于剧作中渗透的直抵人心的深浓情谊以及其中传达的处事为人的道理、经世治国的智慧。不妨略举两倒。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通观全剧,《汉武大帝》之中饱含着浓厚的赤子之情、充溢着真挚的师生情谊。有人将封建时代臣民对帝王的忠诚指斥为愚忠,甚至以此为据批评剧作者宣扬陈腐观念,这一点我们下文再论。先说“愚忠”,此剧同样不乏此类“愚忠”,文臣有晁错窦婴为整饬国局吏治而置身家性命于不顾,鸿儒有赵绾王臧为推进革新而撒尽热血,武将有飞将军李广卫青霍去病为抗击匈奴征战沙场。使节有苏武张骞历尽劫难不辱使命,甚至是以公主身份远嫁匈奴的宫女小倩都有着一颗为皇帝效忠为大汉捐躯的热心。他们敬忠家国的象征——皇帝,在今日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所谓的“愚忠”,但历史是容不得脱离具体时段的客观情境来做超时空的道德评判的,自夏启开创“家天下”局面以来,封建时代的国家名誉上是属于帝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倘若我们不让古人忠于一国之主——帝王,那我们要求他们怎么办呢?彼时人物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这种对于家国的拳拳之心、对于天下的赤子之情不能不令观众动容。再说师生情谊,剧中涉及景帝与晁错、武帝与王臧两对苦难师生。以前者为倒,景帝与晁错之间的既是君臣又是师徒的关系,在晁错提出的削藩策引起各诸侯国不满进而出现以“诛晁错清君侧”为旗号的“七国之乱”时,势单力孤的景帝深知毒蛇啮指则壮士不得不断腕,挥泪痛斩恩师,晁错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行刑之前的最后的师生会面场景让人动容,作者以浓重笔墨渲染这一幅既悲凉无奈又窝心的图画,一个是君,面对二十余载的厚重师恩和即将到来的诀别而涕泪滂沱:一个是臣,因长久以来的知遇之恩和即将到来的政治生涯的败北终结而老泪纵横。倘若说君臣之谊带有那么一点“愚忠”,那么这师生之情则是足以穿越时空以致永恒留存的。

“动之以情”还需“晓之以理”,读史之所以能使人明智。其缘由不外乎历史之中蕴含着处世为人的道理、经世治国的智慧。历史剧的创作同样应该将传递历史智慧作为自身的使命所在。一个国家所面临的挑战无非分两种,所谓内忧外患。以汉代历史为例,内有藩王无视朝廷,各个自立门户且觊觎皇权而蠢蠢欲动,国家安定统一的局面经受扰乱:外有匈奴屡犯边塞,烧杀抢掠,夺汉之钱财、劫汉之百姓,边境的安宁、国土的完整、政权的稳定受到威胁。不论是内部的统一安定还是外部的抵御抗争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毫无疑问,内忧外患都是亟需解决的问题。但如何解决却蕴含着大智慧。对于内忧,汉朝在国力尚不足以震慑各方反叛力量的时候颁布削藩策终致“七国之乱”,文帝不得不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进行平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道理显而易见,任何事,唯有必要性和可能性兼备的情况下才是可为的。削藩对于巩固政权固然是必要之举,但汉景帝时期国力尚弱,并不具备顺利完成削藩的实力,必要而不可能的事情,不可为。对匈奴的征战同样是教训累累。汉代经历了文景时期的养精蓄锐,国力各方面得到了有效的恢复。加之汉武帝励精图治,注重养兵买马,积蓄力量,武帝中后期的汉廷的确具备了与匈奴决一死战的实力,于是汉武帝宁穷尽一国之兵力也要为数十年来匈奴对汉廷的欺压劫掠羞辱雪耻。但连年的烽火灼伤的不仅仅是曾经凶悍的匈奴,还有汉朝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尽享太平盛世的梦想。长途征战,劳命伤财,汉匈之战彻底打败了匈奴,也严重损耗了汉朝的元气。暮年的武帝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道理: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硬道理: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可能而不必要的事情,仍不可为。

总之,历史正说剧同历史一样,都是过去的生活即历史事实的“渐近线”,以正说面世的历史剧理应遵循大事实小事虚的原则,力求在展现历史知识的同时传递智慧,在讲述曲折故事的同时,宣扬真挚情感。真正做到以史为鉴、以情动人。

再看历史戏说剧

戏说剧多以轻松的姿态、幽默诙谐的形式讲述秒趣横生的故事,虽仍与历史有着些许“瓜葛”。但它并未背负多少“传承历史之精髓”的神圣使命,而是借着历史的外衣抒发当代人的感怀,嬉笑怒骂之中,传达出市井的处世哲学,一张一弛之间,刻画着善恶忠奸多样的面孔。与正说历史剧相较而言,戏说历史剧借题发挥的痕迹更加明显,精神消费品的属性也更加突出。不求深邃但求有趣成为众多戏说历史剧共同的品性追求。戏说历史剧对乐趣的追求是无可厚非的。作为大众艺术之一种,有趣方能引人入胜,从而保证一定的收视率,促使戏说历史剧获得长远发展的现实基础。但这趣味有高下之分。高雅的趣味,是乐子里面藏着道理,是趣味之中含着教益。从低来讲是谑而不虐。趣而无伤大雅:从高来讲。则应当倡导“一种积极的人生价值,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意味”,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引导观众追求积极健康有益于生命的趣味。低下的趣味则是媚俗的,一味迎合部分观众的搜异猎奇心理,譬如编造一些皇帝微服出宫与风尘女子的艳遇、和江湖侠女的痴缠,或是展示弄臣贼子的谄媚之术与阴谋诡计,更有甚者则是将野史传闻之中的宫闱之事大加渲染,极尽能事描摹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繁琐细节与丑恶嘴脸,从而大大降低了作品的品位。从长远来讲,这种低下的趣味追求注定形成杀鸡取卵之恶性循环,提供此种新鲜刺激但没有营养的“文化大餐”,终会“倒了观众的胃口”,是不利于电视剧艺术的发展的。由此可见,戏说亦有戏说的规矩,要有趣,又要有教益,有教益才能深入人心,确保戏说历史剧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在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方面实现双丰收。

在整体的创作原则方面,戏说历史剧的成败在于趣益结合的把握度。

历史剧论文第6篇

但是,如果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创作仅仅在这个层次上沾沾自喜而伫足不前,那么,只能满足观众最低层次的接受欲望,因为除了娱乐消遣、情感的宣泄和补偿以外,还有历史剧所应该具备的历史品格、审美品格和深刻内涵在焉,而这才是历史题材电视剧走上精品殿堂的通道。如果创作者不能在这几个方面提高品位、提升观众,而仅仅在“戏说”和“取乐”中打转转,那么观众也只能是“戏看”和一笑了之,不会动真的喜怒哀乐。当下历史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劣势正在这里:游戏历史、编造故事、随意为之、追求利润。这也正是造成其“弊”的根源所在。

因此,为了有效地使历史题材电视剧创作趋利避害,从而使“量”的“繁荣”向“质”的飞跃转化,构筑出真正的精品乃至经典,必须重申历史题材电视剧的一些根本性的问题。

首先是创作观念问题。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创作,要有一个正确的创作观念,这种观念说到底就是如何对待历史、如何对待现实的问题。这就要求编导者有一个正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如何对待历史?如何对待历史人物和事件?如何辨别历史中的精华和糟粕?在这里,要坚持历史主义唯物主义的原则,而克服非历史主义的倾向;要尊重历史规律,而不是违背历史规律;要以先进文化意识和历史批判精神来审视精芜并存、良莠难分的历史的原形态。这不是一个新解题。早在150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就已明确指出必须以正确的历史观、价值观来指导历史剧的创作。但在当下的创作实践中,这种观念常常缺席,因此,仍有重提之必要。否则,“帝王史观”、“贵族史观”、“盛世之梦”、“粉饰装点”必将泛滥成灾,“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也就无从体现。

其次是创作态度问题。一个时期以来,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存在着严重的以游戏和玩笑的态度来对待创作的问题,一些编导不是以严肃的态度来创作,而是游戏历史,调侃历史,乱语讲史,随意拿古人开玩笑。这种极不严肃的创作态度,严重地消解了作品的意义内涵,损害了历史剧的艺术形象。甚至有人认为历史剧的本质是游戏而非历史。不错,历史剧绝非完全等同于历史,但历史剧的本质也决非是游戏。早在20世纪60年代,史学家吴晗就认为“历史剧是艺术,也是历史”。我认为这才是历史剧的本质所在。这就要求历史剧的创作者,要具备历史家和艺术家的双重品格,既尊重历史规律,也尊重艺术规律。而我们的一些编导却无视这一点,比如《康熙王朝》的编剧甚至说:“历史上的康熙怎么样,我并不知道,只能靠猜想和感情的期待去慢慢接近他,揣摩他。”这是历史剧创作的正确态度吗?仅仅靠猜想和揣摩能塑造出符合历史真实的艺术形象吗?这怎能不令人怀疑?

再次是创作方法问题。古代题材的电视剧究竟应该怎么写?这似乎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这里关键之点是创作者怎样对待历史,怎样对待现实,怎样对待虚构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必须坚持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完美统一,坚持历史主义与现实主义水融的创作方法。在这点上,近现代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创作,态度比较审慎,因此,成效也较大。相反,古代题材的电视剧创作,穿凿、附会、篡改,编造的痕迹更明显,“硬伤”也更多,不要说逃不过史学家的眼睛,就连一般的观众也往往能看出破绽。

历史剧,既然是写历史,写历史中的人和事,就要尊重历史,尊重过去生活的积淀,注重历史真实,这仿佛是历史剧创作的一种“宿命”。同时,历史剧又绝非是历史,绝非是历史教科书,它还是艺术,因此,自然也要加工、虚构、再造,这也是势在必然。但一定要遵循艺术真实的原则,尊重艺术规律,注重历史与现实的内在联系,注重挖掘历史精神。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针对历史剧创作中的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问题,文艺界就展开过争鸣。60年代初又展开过讨论,史学家吴晗强调“历史剧必须有历史根据”。80年代初,还在讨论,戏剧研究家余秋雨强调,历史剧必须做到:一、著名历史事件的大致情节一般不能虚构。二、历史上实际存在的重要人物的基本面貌一般不能虚构。三、历史的顺序不能颠倒,特定的时代面目、历史气氛、社会环境须力求真实。四、剧中纯属虚构部分的内容,即所谓“假人假事”,要符合充分的历史可能性。五、对于剧中非虚构的部分,即“真人真事”的处理不要对其中有历史价值的关节任意改动(《历史剧创作简论》《文艺研究》1980、6期)。这些精辟的见解,仿佛也与时俱逝,所以,必须重提:虚构是有条件、有限度的。

历史剧论文第7篇

但是,如果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创作仅仅在这个层次上沾沾自喜而伫足不前,那么,只能满足观众最低层次的接受欲望,因为除了娱乐消遣、情感的宣泄和补偿以外,还有历史剧所应该具备的历史品格、审美品格和深刻内涵在焉,而这才是历史题材电视剧走上精品殿堂的通道。如果创作者不能在这几个方面提高品位、提升观众,而仅仅在“戏说”和“取乐”中打转转,那么观众也只能是“戏看”和一笑了之,不会动真的喜怒哀乐。当下历史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劣势正在这里:游戏历史、编造故事、随意为之、追求利润。这也正是造成其“弊”的根源所在。

因此,为了有效地使历史题材电视剧创作趋利避害,从而使“量”的“繁荣”向“质”的飞跃转化,构筑出真正的精品乃至经典,必须重申历史题材电视剧的一些根本性的问题。

首先是创作观念问题。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创作,要有一个正确的创作观念,这种观念说到底就是如何对待历史、如何对待现实的问题。这就要求编导者有一个正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如何对待历史?如何对待历史人物和事件?如何辨别历史中的精华和糟粕?在这里,要坚持历史主义唯物主义的原则,而克服非历史主义的倾向;要尊重历史规律,而不是违背历史规律;要以先进文化意识和历史批判精神来审视精芜并存、良莠难分的历史的原形态。这不是一个新解题。早在150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就已明确指出必须以正确的历史观、价值观来指导历史剧的创作。但在当下的创作实践中,这种观念常常缺席,因此,仍有重提之必要。否则,“帝王史观”、“贵族史观”、“盛世之梦”、“粉饰装点”必将泛滥成灾,“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也就无从体现。

其次是创作态度问题。一个时期以来,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存在着严重的以游戏和玩笑的态度来对待创作的问题,一些编导不是以严肃的态度来创作,而是游戏历史,调侃历史,乱语讲史,随意拿古人开玩笑。这种极不严肃的创作态度,严重地消解了作品的意义内涵,损害了历史剧的艺术形象。甚至有人认为历史剧的本质是游戏而非历史。不错,历史剧绝非完全等同于历史,但历史剧的本质也决非是游戏。早在20世纪60年代,史学家吴晗就认为“历史剧是艺术,也是历史”。我认为这才是历史剧的本质所在。这就要求历史剧的创作者,要具备历史家和艺术家的双重品格,既尊重历史规律,也尊重艺术规律。而我们的一些编导却无视这一点,比如《康熙王朝》的编剧甚至说:“历史上的康熙怎么样,我并不知道,只能靠猜想和感情的期待去慢慢接近他,揣摩他。”这是历史剧创作的正确态度吗?仅仅靠猜想和揣摩能塑造出符合历史真实的艺术形象吗?这怎能不令人怀疑?

再次是创作方法问题。古代题材的电视剧究竟应该怎么写?这似乎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这里关键之点是创作者怎样对待历史,怎样对待现实,怎样对待虚构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必须坚持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完美统一,坚持历史主义与现实主义水融的创作方法。在这点上,近现代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创作,态度比较审慎,因此,成效也较大。相反,古代题材的电视剧创作,穿凿、附会、篡改,编造的痕迹更明显,“硬伤”也更多,不要说逃不过史学家的眼睛,就连一般的观众也往往能看出破绽。

历史剧,既然是写历史,写历史中的人和事,就要尊重历史,尊重过去生活的积淀,注重历史真实,这仿佛是历史剧创作的一种“宿命”。同时,历史剧又绝非是历史,绝非是历史教科书,它还是艺术,因此,自然也要加工、虚构、再造,这也是势在必然。但一定要遵循艺术真实的原则,尊重艺术规律,注重历史与现实的内在联系,注重挖掘历史精神。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针对历史剧创作中的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问题,文艺界就展开过争鸣。60年代初又展开过讨论,史学家吴晗强调“历史剧必须有历史根据”。80年代初,还在讨论,戏剧研究家余秋雨强调,历史剧必须做到:一、著名历史事件的大致情节一般不能虚构。二、历史上实际存在的重要人物的基本面貌一般不能虚构。三、历史的顺序不能颠倒,特定的时代面目、历史气氛、社会环境须力求真实。四、剧中纯属虚构部分的内容,即所谓“假人假事”,要符合充分的历史可能性。五、对于剧中非虚构的部分,即“真人真事”的处理不要对其中有历史价值的关节任意改动(《历史剧创作简论》《文艺研究》1980、6期)。这些精辟的见解,仿佛也与时俱逝,所以,必须重提:虚构是有条件、有限度的。

历史剧论文第8篇

关键词:亨利八世;改革;拥戴;基督教;历史观

1 基于基督教立场的题材取舍

1.1 历史上的亨利八世

当时的英国已经逐渐从一个欧洲偏远蛮荒的小国发展成为了一个有影响力的大国,亨利七世在位时,执行睦邻友好政策,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苏格兰和法国的王储。为自己的长子亚瑟迎娶了西班牙公主阿拉贡的凯瑟琳(费迪南德二世和伊莎贝拉一世之女)为妻。1508年亚瑟因病去世,当时西班牙和法国不和,亨利七世为了维持中立不得罪西班牙王室,力图挽留长媳凯瑟琳,想将她嫁给次子——亚瑟的弟弟亨利,但是没想到日后却引来亨利八世第一次婚姻的失败,从中并发了宗教改革问题。

1.2 莎士比亚作品中的亨利八世

莎士比亚如此写作应该是赞扬和支持这种做法的,他塑造的亨利八世形象虽然不是最典型的,没有前期创作的历史剧中的乐观明朗欢快,也没有中期的阴郁,而是带有对生活上一定的美丽幻想和期待和解、和平的思想。莎士比亚写到亨利八世成功的解脱了教会的桎梏,但是并不是脱缰的野马,反而是更好的控制了当时的帝国,为日后的国家人民带来福音。而莎士比亚创作历史剧,描写君王时正是带着这样一种希望与美好的理想来诠释自己的作品。

历史上的亨利八世其实是聪明过人、勤奋好学,但性情乖戾、狡诈多疑的。但莎士比亚在创作中并未完全把所有性格都表现出来,比如不能不说到其实是由之前的第一次婚姻为其导火索,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最后引发成宗教法案问题。而莎士比亚没有写亨利八世太多负面的东西,他从历史史实中拿捏有当,进行了取舍,塑造了笔下机灵聪明,大胆采用意见,擅于用人的亨利八世人物形象,而且让读者从另一角度很容易接受亨利这样的抉择。但是历史上亨利八世的政策和结果常常有类似的反讽意味;他鼓励人文主义研究,但也处死了几位杰出的英国人文学家;他一心想确保王室延续,但却只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儿子(继位后不到16岁就去世了)和两个宗教信仰对立的女儿(都没有子嗣);国家的权力扩大了,然而中产阶级对政治的参与度(在亨利死后)也加强了;亨利成功的参与了欧洲大陆上的政治外交,然而却为此耗尽了国库,给以后继位的英国君主带来了麻烦。

其中在文学角度中,《亨利八世》和莎士比亚的其他英国历史剧有两点重要差异。首先,在写以前的几个英国君王时,虽不都是从登基开始,但都写到统治结束为止;唯独对亨利八世他只写了他在位时期的一个片段。当然,那也是英国历史上最关键的一个时期——英国的宗教改革(Re-formation)发生于此时。其次,在1618年创作《亨利八世》这部历史剧时,莎士比亚已看到人文主义的理想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便从写悲剧转而为写传奇剧,从揭露批判现实社会的黑暗转向写梦幻世界。因此,这一时期称为莎士比亚的传奇剧时期。这时期,他的作品往往通过神话式的幻想,借助超自然的力量来解决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作品贯穿着宽恕、和解的精神,没有前期的欢乐,也没有中期的阴郁,而是充满美丽的生活幻想,浪漫情调浓郁。而日后的统治者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也被莎士比亚深深爱戴,写这部剧作更是明确了他对女王的衷心和敬佩。

2 人文主义背后的基督教历史观

莎士比亚的历史剧表现了他的人文主义政治思想:主张改革,抑制贵族和教会势力,反对社会动乱和封建内战,主张重用有才能的新贵,反对资产阶级的个人野心和对权力的贪欲。主张开明君主统治,对内能使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则能战胜敌国,维护民族与国家的独立。莎士比亚在创作《亨利八世》时,并没有批评亨利八世对凯瑟琳王后的抛弃,而是美化了亨利八世与第二个王后安妮·博林的婚姻,为后来歌颂伊丽莎白女王做了铺垫。从中可以了解到莎士比亚在创作历史剧时所体现出的积极的基督教历史观。

莎士比亚戏剧中具有基督教意识的历史观,其人文主义思想中也具有基督教文化内涵的根源。

2.1 基督教精神产生的外在和内在因素

莎士比亚创作的语境与基督教文化紧密相连,在莎士比亚时代,以知识与理性为特征的人文主义运动和以信仰与救赎为特征的宗教改革运动同在。在《亨利八世》剧作中,一方面是人性的解放与自我意识的觉醒,而另一方面,基督教的自然观、历史观与伦理道德观等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左右着人们的生活,影响着人们的思想。例如亨利八世的性格在剧作中并没有十分突出和明显,在政治决策上也是大多听取别人的意见,体现了知识和理性的一面;而描写到亨利八世为了自己的婚姻,而反对当时的宗教制度则对应了基督教精神中的信仰与救赎这两个特征。在英国,文艺复兴运动就是以宗教改革的形式出现的,更与基督教文化有一种割舍不断的联系。在作为英国人文主义思想审美观的莎士比亚戏剧中,具有基督教意识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2.2 基督教精神在形式上的体现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文化有不同的呈现形态,有意大利人文主义、基督教人文主义、蒙田式怀疑论人文主义等。但无论何种呈现形态的人文主义,都与基督教文化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相比其他呈现形态的人文主义,其深刻与伟大主要体现在对人的理解上,而不是在与传统文化的决绝上。莎士比亚继承和发展了基督教文化中的超越性,来遏止因人的解放而带来的自我膨胀与人欲泛滥。在剧作中,通过描写亨利八世厌倦自己的婚姻过渡到宗教改革与自立门户,这些一系列的形式都体现了相信、盼望、爱神、爱神的基督教精神。由于上述原因,莎士比亚戏剧中具有基督教意识,基督教文化构成了莎士比亚人文主义的一个重要向度,在艺术形式上也继承了基督教的经典。

2.3 基督教精神在内容上的体现

在生存方式的选择上,莎士比亚戏剧明显体现出对基督教文化的眷恋,具体呈现为对人文主义理想的虚幻性憧憬,浓厚的原罪感、受难意识、忏悔意识,以及对超验意义层面上的宽恕、仁慈、博爱等人道主义精神的推崇,对以神创论为基础的君权神授观念的强调等。如亨利为了自己失望的婚姻而要反对当时的罗马教廷,他希望自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在剧作中的一幕描写体现了作者人文主义理想的憧憬,但是同时也有抛弃糟糠之妻的原罪感;在对人的存在意义的理解上,莎士比亚悲剧表明,人的存在正是在对悲剧性处境的抗拒中走向对形而上终极意义的呼唤,使人的有限性得以超越与提升。信仰是一种相信,但却不是一般的相信,而是“特别”的相信。这个“特别”就在于:不仅该相信是当事人努力建立起来的,而且还被当事人当作在世的基本依凭。我认为莎士比亚笔下性格并不十分鲜明的亨利八世他也是有信仰的,他虽然很多事情都是采取臣子的意见,好像没有什么主张,但是他知道谁的该听,谁的不可以采纳,直到他处决自己的第一任红衣主教和发起宗教改革运动。

2.4 蕴含在莎士比亚历史观中的基督教意识

体现在莎士比亚历史剧在思想内涵上汲取了基督教文化的精华。莎士比亚戏剧精湛完美的文学性和艺术性,是莎士比亚创造性的产物。但与继承基督教文化艺术的精髓也是分不开的。

莎士比亚戏剧与基督教一样,都关注人的终极存在意义。从莎士比亚中后期作品《亨利八世》中我们可以看到,尽管他仍然揭示人性中的罪恶,仍然建构现世中的道德图景,但其重心却是思考人的终极存在意义,即“生存还是毁灭,哪一种更高贵”的问题。

3 《亨利八世》在莎翁历史剧中的地位

3.1 非典型的历史剧,但具有独特的地位、价值和特色

莎士比亚创作《亨利八世》显示了他非同凡响的艺术天才和对国家命运的强烈关注。亨利八世是一个复杂的人物,莎士比亚选取了亨利八世与第一个王后凯瑟琳离婚前后到与安妮·波琳结婚、伊丽莎白诞生这几年的史实为线索,着重描写了亨利八世处理各种问题的政策,即摆脱罗马教廷,打击旧贵族,重用有才能的人,同时也毫不容情地打击那些贪赃枉法的有功之臣,加强王权同议会的关系。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王权。莎士比亚通过对伊丽莎白诞生的描写表明了他对伊丽莎白盛世的深深怀念,同时也借助于这种回忆希望英国的新王詹姆斯一世也能象伊丽莎白一世那样为国家带来和平、安定,为人民带来富裕和幸福,尽管这是莎士比亚的政治幻想,但从中我们不是可以感受到莎士比亚在退出英国舞台之前,最后一次为时代而呼喊吗?这部剧本显示了一位伟大艺术家的气质。英国文艺复兴时代戏剧史表明这样的历史剧除莎士比亚是没有人能够创作出来的。《亨利八世》为莎士比亚一生创作的“落日余晖”。

历史剧论文第9篇

关键词: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悖论

在人类的认识发展史上,悖论或矛盾往往随着思想的深化和认识的深入,而成为引导或产生新思维的明显标志。正如古希腊早期的“芝诺悖论”、德国古典时期康德的“二律背反”一样,人们发现,在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中同样存在着诸多无法回避的悖论。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繁荣,客观上使得历史剧创作诸种悖论引起了人们更广泛的关注和争论,并由此折射出世纪之交中国影视话语人文理想、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观的嬗变。

悖论之一:历史的“真实”与“虚构”

在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所有悖论中,历史的“真实”与“虚构”这一矛盾可以说是最基本的悖论关系。因为历史剧命名,本身就潜含着“历史”的“真实”与“剧”的艺术“虚构”这两个维度,而人们关于历史剧的争论,主要也就体现其创作究竟是以“历史”的“真实”为主,还是以“剧”的艺术“虚构”为主?

自史学家司马迁天才性地创立了史传体的叙述模式后,史传式的叙述方式成为中国经典历史题材文艺创作、甚至是一切文学艺术创作的不二法门。毛崇岗在《读三国法》中认为,“《三国》叙事之佳,直与《史记》仿佛”。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中称赞“《水浒》胜似《史记》”。张竹坡在《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中干脆认为,“《金瓶梅》是一部《史记》”。正是这种崇尚史传体叙述的民族文化心理的左右,在经典历史剧创作中,史料的真实性远远比艺术的虚构性来得重要,“七分史实,三分虚构”也就因此成为人们用来指导和批评历史剧创作的一个重要原则。吴晗1960年在《谈历史剧》等一系列文章中明确指出,“历史剧必须有历史根据,人物、事实都要有根据”,戏曲中诸如《杨门女将》、《秦香莲》等这些属于民间传说而缺乏史料依据的剧目,从严格意义上都只能称为“故事剧”或“古装剧”,而被排除在“历史剧”之外。(1)历史剧创作的真实性,也就主要表现为“尊重历史人物的公论”;“尊重历史人物基本的社会关系”;“尊重人所共知的历史事实”。

很显然,这种观点虽然注意到历史剧创作和历史叙事的不同,但仍坚持认为历史剧创作的最高目的,是帮助人们提高乃至深化对历史本质的认识。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所谓“史家和诗家不同”,“诗人的任务不在叙述实在的事件,而在叙述可能的——依据真实性,必然性可能发生的事件”,被持这种观点的人所反复引用。因此,经典历史剧创作主要表现为剧作者剔除表面的偶然的历史事件,依据真实性和必然性的法则,典型地表现出决定历史发展的本质真实,并最终展现出人类历史的前途与命运。

但是,从新历史主义观点来看,人只是一个历史的存在。对当下个体生命而言,作为曾经存在的活生生的历史本身业已逝去,他所能面对的,只是作为历史文本的各种历史文献或历史话语。个体生命只能通过对历史文本的解释活动来选择历史,改变历史。在这个意义上,任何对历史文本的解码,都离不开解释者的主体想象,都可能演变为一种符合当下主流意识形态逻辑的胜利者的历史清单。与注重彼岸的西方人强调对宗教的信仰不同,注重此岸的中国文化一直具有强烈的历史情结。历史,不仅具有“资治”和“劝惩”的现实功能,而且还赋予抗拒死亡和终极审判的意义。青史留名或遗臭万年,成为中国人内心深处最大的理想或恐惧。明乎此,就不难明白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何以如此流行。在全球性时代的背景下,历史业已成为中华民族的“想象的共同体”。当然,文化的转型,客观上又使得这种历史寻根充满了一种传统与现实的矛盾冲突,本专辑论文中《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审美悖论》着重从理论上论述了历史剧创作中存在的诸种悖论《,作为东方奇观的新民俗电影》、《女性历史的个人话语》、《技术时代的武侠大片》等论文则分别从不同的维度,论述了当前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现象。因此,历史的本质是虚构的,历史剧的创作就更应该表现为一种想象的狂欢。正是在这种历史观念的影响下,从港台到内地,诸如《大话西游》、《唐伯虎点秋香》、《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戏说乾隆》、《戏说慈禧》等历史戏说剧,竞相粉墨登场。这些戏说剧彻底颠覆了经典历史剧那种“七分史实,三分虚构”的创作原则,拒绝了经典历史剧那种历史教科书般的刻板和严肃,甚至解构了长期以来一直横亘于“历史”和“当下”之间的时间界限,有意将“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代码相互重叠,叙述历史的动机不再是为了追寻历史的真实,而是成为对历史影像的一种消费,在历史的时空中尽情放纵宣泄着当下的各种欲望。

因此,历史题材影视剧的悖论在于,假作真时真亦假,任何真实发生的历史一旦转化为艺术的文本,它就不可避免地具有虚构的性质;而任何虚构的文本试图闯入历史的时空,它又容易造成人们对历史的真实想象。从创作上看,如果强调的是历史剧的认识价值,那么编导往往就会注意让其艺术想象尽可能吻合公众认可的历史“真实”;如果注重的是历史剧的审美价值和娱乐价值,那么编导就有可能把“虚构”这一维度推向极端。

在这个意义上,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中“真实”与“虚构”的悖论,所暴露的不仅仅是一种艺术想象的冲突,更是一种美学观念、文化观念的冲突。

悖论之二:历史的“民族性”与“个人性”

从文化的观念上看,历史剧的悖论在于,它既可以强化族群彼此认同的文化之根,而成为民族的“想象的共同体”;又能够凸现家族的血脉渊源,而成为个人的精神还乡。

首先,在构筑民族想象共同体的历程中,编导往往喜欢采取一种作为“民族精神标本的展览馆”的史诗叙事,追求一种时间和空间大跨度的叙述结构。诸如《开天辟地》、《大决战》、《大转折》、《大进军》、《日出东方》、《长征》等国产影视剧,无一例外地以历史时空的巨大十字坐标作为其基本的叙述框架,试图透过、中国共产党成立、国共合作、北伐战争、“八?一”南昌起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等这种历史大裂变中的时代风云,来透视民族历史的隐秘,把握历史中的民族灵魂,并最终再现出20世纪现代中国最惊心动魄也最激动人心的历史嬗变而成为一个民族的“传奇故事”。

与此相吻合,这些史诗性影视剧在叙述宏伟的历史战争场面时,往往以一种充满诗意的笔触,讲述在血与火洗礼中成长起来的英雄人物。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历史当然是人民创造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集中体现特定历史时期民族理想的,却往往是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当史诗性影视剧使这些英雄人物重新复活并栩栩如生地走入人们的视野时,史诗性影视剧所展现的,就不再只是历史事件的实录,而且还是历史精神和历史理想的再现。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也就因为致力于刻画在重大历史事件和民族战争中洗礼出来的英雄人物,而成为“英雄”的史诗。

耐人寻味的是,在创作史诗性历史剧时,虽然编导们都竭力从现代的视野去解读历史,但都小心翼翼把这种解读局限于对历史的一种发现,而不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想象与歪曲,给人一种强烈的历史文献质感。这类影视剧在叙述历史时,往往采取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人置身于文本之外,使得历史仿佛“客观”地呈现在观影者面前,观影者于是将自我体验为历史的“见证人”,将影像化的历史读解为实在的历史,从而极大地强化了影视剧所叙述事物的真实感和历史感,意味着这一事件业已定型、完成且不可改变,无论是作为一种历史的事实,还是作为一种意义和价值,它们都被视为一种“绝对的过去”,而成为社会公共生活和精神信仰的永恒的公共话语。

罗蒂认为,在后现代世俗文化的语境中,众神的退位,英雄从“知道一种大写的秘密”和“达到了大写的真理”的超人沦落为“只不过是善于做人”的凡人,(2)英雄虽然不会从此退出历史的舞台,但历史已不再被视为某种神的启示录,不再被表现为英雄的史诗,也不再只是一种历史规律的附庸,而成为一个没有基础支持、只是由个体欲望和感情之网编织的生活世界。在这个意义上,以第五代导演为代表的新民俗影视剧在叙述历史的时候,虽然并不回避宫廷、战争、暴动等传统巨型历史景观,但其叙述的重心已不再是历史上英雄人物的英雄事迹,并往往以一种内聚焦的限制叙述视角,来叙述隐藏在巨型历史景观背后个体婚丧嫁娶的世俗生活画面。如《黄土地》中编导煞费苦心地安排了八路军文艺工作者顾青下乡采集民歌,无意中目睹见证了为反对世代相传的“庄稼人规矩”而不惜以死抗争的农家女翠巧的婚姻悲剧。《红高粱》则索性在影片开始就确立了叙述人“我”的地位,“我给你说说我爷爷我奶奶的这段事,这段事在我老家至今还有人提起”。很显然,影片之所以极力突出叙述人“我”这一身份,其意图就在表明影片所叙述的历史是与“我”血脉相承的家族史,是由“我”来讲述的“我爷爷”、“我奶奶”的家族故事。这种对“我”个人身份的刻意强调,客观上表明影片所叙述的历史并不是作为民族想象共同体的主流历史,而是设法使之民间化、私人化,从而把“过去所谓的单数的大写的历史(History),分解成众多复数的小写的历史(histories);把那个‘非叙述、非再现’的‘历史(’history),拆解成了一个个由叙述人讲述的‘故事(’his-stories)”,(3)使叙述成为一种“自己的来处”和“自己的归宿”的精神还乡,成为一种个人记忆深处的历史碎片。

但是,正如集体都是由个体构成一样,任何个体的历史同样逃脱不了民族集体的投影。历史话语这种“民族性”与“个人性”的悖论,决定了第五代导演在书写个体欲望的同时,折射出对民族集体历史命运的反思和批判,不少批评家甚至认为,第五代电影所演绎的专制秩序对个体欲望的践踏以及个体欲望对专制秩序的反叛与亵渎的民间历史话语,实质是一种按照西方“他者”视域逻辑演绎的关于压抑、迫害与毁灭的民族历史寓言,从而在西方视域中成为一处凄艳、动人的东方奇观,自觉不自觉中成为了一种跨国语境的“后殖民历史话语”。

悖论之三:历史的“批判”与“认同”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恰恰潜含着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的另一个悖论。

一方面,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和接受的时代性,客观上要求任何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都不可能全盘接受传统的历史命题。在内忧外患的煎熬下,20世纪中国民族文化,不得不以西方现代文化作为参照系,进行“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4)的现代转型,传统的文化知识的性质及其合法性,都因此而受到根本性的质疑和颠覆。因此,“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之所以首先把目光聚焦于民族历史,中国历史题材文艺创作之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其目的就在于把传统放置在批判位置,通过对历史的批判,彰显出新知识、新思想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促使国人在心理上使自己尽快摆脱历史的羁绊而融入到新的知识、思想和信仰世界。

但另一方面,不论创作者如何赋予历史题材以新的文化命题,历史题材本身所烙印的传统意识形态性终究不可能被完全割舍。自20世纪中国文化现代转型以来,对历史剧这种“新瓶装旧酒”的担忧与批评就一直不绝如缕,郭沫若20世纪20年代曾撰文强调他创作历史剧的动机,在于“借古人的骸骨,另行吹嘘些生命进去”。但是问题的关键恰恰也在于,孕育于农业文明的“古人骸骨”,究竟能否负荷产生于工业、后工业时代的现代意识?当现代意识借助于古人的历史题材来表现时,现代意识是否被削弱甚至遭到传统意识的侵蚀?世纪之交诸如《雍正王朝》、《康熙王朝》、《天下粮仓》、《汉武大帝》等表现封建帝王将相的历史剧,尽管编导极力赋予了治国、改革、惩腐等时代性思考,如陈家林认为:“拍《康熙帝国》剧时我脑中有一个想法:康熙值得拍。康熙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在中国历史所有的皇帝中名列前茅,抓鳌拜、平三藩、平葛尔丹、以及清理朝政都反映出他的历史功绩,连中国版图之大也有他的一份功劳。”(5)但其思想性还是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康熙王朝》主题歌“‘我真的再想多活500年’”,更是激起不少人的强烈反感。有些人无不讥讽地感慨,眼下只要打开电视,要想不看见“顶戴花翎”就成了奢望,从吵吵闹闹的格格们到故作姿态的帝王们,从驼背的刘锣锅到铁嘴铜牙的纪晓岚,这里还没曲终人散,那里却又鸣锣开场,而这些帝王戏充其量只是在张扬所谓“明君”、“青天”之类的人治思想。

尼采在《历史对于人生的利弊》一文中认为,对于受难者和需要解放者,历史需要被时时审问、批判和裁决。唯其如此,他才能从苦难和压迫中站起来,求得生活与反抗的可能。然而,人总是前世代的结果,历史无法被割断和抛弃,结果人在批判着历史的同时,又自觉不自觉地认同历史,传统的历史也因此在这种“批判”的名义下得以借尸还魂。

因此,世纪之交中国历史题材影视剧创作中所暴露出来的种种悖论,既显现出转型期文化的日趋多元,客观上又提醒人们永远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答案。在全球性语境中,我们的历史影视剧创作注定要在充满悖论的历史命题中,重新界定传统和现实的关系,谱写出一种适合时展需要的新的历史记忆。因为从人类学的意义上理解,历史在最根本的意义上所体现的,是人对民族身份和自我命运的关怀。从表面上看,讲述历史与倾听历史的行为,表现为对过去和他人历史的好奇,实际上这种行为的意义在于提供了过去与现在、他人与自己的一种联系,使得人们可以借助于历史的逻辑,来产生民族身份和自我命运的观念,并进而领会民族与自身的存在状况和发展可能。

注释:

(1)吴晗《谈历史剧》,《文汇报》1960年12月25日。

(2)RichardRorty,ConsequencesofPragmatism,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2,XXXVIII—XXXIX.

(3)盛宁《人文困惑与反思——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批判》,三联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第1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