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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文化论文优选九篇

时间:2022-04-18 22:14:58

南北文化论文

南北文化论文第1篇

【关键词】南方 北方 南北差异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道:“外界自然条件在经济上可分为两大类:生活资料的自然富源,劳动资料的自然富源。在文化初期,第一类富源具有决定性意义,在较高的发展阶段,第二类富源具有决定性意义。”我国大部分地区处于北半球中纬度地带,生活资料的空间配置和组合十分优越,因此世界上最古老的几大文明之国都出现在这一代。地理环境?,是指能够为人类提供文化生活的物质资源和活动场所的系统。它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同时也是人类意识或精神产生的基础。几千年来中国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地理环境?,它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生具有广泛的影响。如果单纯的从地理上划分中国的南方和北方,一般都是以秦岭――淮河为界。秦岭淮河以南被称之为南方,以北则称之为北方。然而文化上的南方和北方的划分一般则是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南称之为南方文化,以北称之为北方文化。罗家伦先生曾在《历史的先见》中写到:“中国的气候是温带性的,它的文化始自黄河大平原,然后至于长江流域。温带的气候,没有酷热严寒,因此养成趋向中和的民族性,中和的思想便容易发达。”所以说,中庸思想是中华文化的精髓所在,然而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南方和北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这两种文化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 南北文化上的差异总的来说表现在性格差异、饮食差异、艺术差异、方言差异以及建筑差异等方面。

首先是南方人和北方人性格上的差异。北方的自然条件相对恶劣,造成北方人的生活条件较差,人们的心思大多会被用于和自然斗争,和生存斗争。因此北方人的思想比较单一,直率,质朴,甚至可以说是纯真的傻,在思维上善于走直线,不喜欢拐弯抹角。因为在强大的大自然面前,人们显得非常渺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于是北方人习惯于过这种简单的思维和艰苦的生活,他们身材高大,粗犷彪悍,性格暴躁好斗,思想上则比较保守,进步虽迟却得寸守寸,败之不易。相比较北方南方则生活条件良好,人们的心思在满足生活所需的同时还会有大量的剩余,他们就可以对自身和大自然进行冥思,于是文学,艺术,人际关系,社会关系在南方就得到了迅速发展,他们逐渐养成了曲线思维的习惯,做事比较含蓄委婉,在考虑自己的情况同时还会考虑别人怎么想,因此处事灵活,头脑发达。相对北方人的好斗直爽,南方人则习惯于安逸委婉,勤于休养,身体柔脆退化,性格温婉喜和,比较开放,但感官敏锐,害怕死亡。

其次北方人与南方人性格上的迥异造就出南北方饮食文化差异。北方人爱吃面,南方人喜吃米;北方人喜欢大块吃肉,南方人则要把肉切得细细的,煨的烂烂的,炒的嫩嫩的;北人喜欢大碗喝酒,甚至在冰冷的冬天也喝冰啤酒,南方人则喜欢把酒烫的温温的,甚至是煮出来的“黄酒”;南人喜欢吃青叶子菜,几天不吃就不能如厕,北人就无所谓,即使只吃肉也不影响;北方人爱吃饺子,尤其是过年或者团圆的时候最不能缺的就是饺子,在北方人看来饺子意味着团圆。南方人喜欢吃混沌,北方的饺子用醋蘸蘸就吃了,一口一个,而馄炖则要汤碗、调料齐全,一口只咬半个,这也就体现了北方人的豪爽南方人的考究;在调味料方面:南方人喜欢吃葱,北方人喜欢吃蒜,南人喜欢吃泡菜,而北方人爱吃咸菜;由于南北方地理环境的差异,南方人吃辣椒是为了祛湿,北方人吃辣椒则是为了驱寒,南方人是咸辣、麻辣、油辣、甜辣,北方人则多是干辣、酸辣;北方人把吃读成“痴”,痴痴地只管吃,不包括其他,南方人喜欢把吃叫做“七”,叫“恰”,叫“食”,叫“噎”,叫“夹”,叫“塞”,南方人喝茶也叫吃茶,南人喜欢吃各种各样的茶,细细品味每一种茶的味道。北方人大多只喝花茶就够了,他们觉得花茶既香且浓,却不知那是花香而非茶香,北方人不懂品赏真正的茶中精品,比如龙井、碧螺春,因为这些茶大多味道太淡,所以要细细品慢慢嚼才有那么点味,不适合牛饮,这正如南北方人的性格,北方人直爽而南方人则感情细腻。

此外南北方的差异还表现在艺术的差异上:比如北方唱戏热闹喧天,甚至有些剧种干脆就是“吼”出来的,如秦腔。而南方唱戏则抑扬顿挫、一唱三叹,许多剧种近似于民间的小调,如黄梅戏、花鼓戏。北方剧讲究的是真功夫,适合演帝王将相,演绎历史剧。南方剧则是玩弄小情调,更适合才子佳人,民间传奇。北方剧艺术的代表就是京剧,其特点是男人妆扮女人。南方剧艺术的代表则是越剧,其特点是女人妆扮男人。北方的女人唱京韵大鼓,也能够唱出一股子英雄豪气。南方的男人唱评弹,咿咿呀呀的仿佛是小鸟依人,所谓北方人比南方人更具有男子气概,除了吃出来,还有很大一部分程度都是唱出来的。北方人唱歌是燕赵悲歌,悲壮、苍凉、激越、凝重、悠远,南方人唱歌则是轻快、婉转、玲珑、亲切、凄凉。中国人可以根据不同的情绪来分量唱南戏或北戏,唱南歌或北歌,哼南方调或北方调。

另外,南北文化的差异在语言方面则表现在方言上,比如骂人,南方人喜欢骂人是瘪三,冲子,十三点,二百五,一般事从经济收入题,原因是南方人多少受到徽商文化的影响,因为穷人受教育程度不如富人高,而且骂得很委婉,充分表达了对你的蔑视,很符合南方人的思维习惯;北方人骂人骂得很干脆直接,比如下三滥,彪等,一般是从道德品质入题,这主要是受了北方晋商文化的影响,就事论事,从不指桑骂槐。在称谓上,北方男人称朋友父母为咱爸咱妈,偏重于自己与朋友的关系;南方男人则称朋友的父母为张叔李姨,偏重于双方父母的关系。北方女人称公公为爸爸,是顺着丈夫叫,南方女人称公公为爷爷,是顺着儿子叫。

最后南北文化的差异还表现在建筑风格上:南北方在建筑上风格明显,各成系统,一提起南方的建筑,很多人立刻就会想到那小桥流水的美丽画卷,江南的一些旧式的保留着原始气味的小镇,比如乌镇,它们大多是一条小河流过,两岸都是青灰色的小房子,一顺的马头墙,青灰瓦,安安静静的。由于南方纬度低气温高,多阴雨潮湿,所以南方的建筑屋顶大多是高而尖,且建筑的窗户较大,这样是为了利于通风散热,及时排水。北方维度较高,气温低阴雨少,所以北方的建筑屋顶大多数是平的,建筑的窗户较小,这样利于太阳直射取暖,且可以收集雨水,增加资源的利用,缓解干旱。在园林的设计上南北方也各自不同。南方园林轻巧纤细,玲珑剔透,内外空间连贯且层次分明典型代表就是苏州园林;北方园林建筑的设计大多平缓严谨,粗壮质朴,内外空间界限严格分明,典型代表就是皇家园林。中国著名的园林学家陈从周总结中国园林特点:南方为相间,多敞口,北方为窝多封闭。

总的说来中国传统文化具有鲜明的南北差异的特点,我们要充分利用南北文化的特点来实现南北文化的相互交流,相互融合,共同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使中华民族几千的文化更加辉煌灿。

参考文献:

[1]张九辰.中国近代对地理与文化关系的讨论及其影响[J].自然辩证法通讯,1999,(6).

[2]李中华.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华文出版社,1994.

[3]王坤红.原始之镜:怒江大峡谷笔记[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南北文化论文第2篇

表现在: (一)北方国家将“人权”矛头转向了南方国家,对南方国家发动了咄咄逼人的“人权 ”攻势,人权问题逐渐成为南北政治关系中的主要问题之一。 1.以人权、人道为借口干涉南方国家的内政。冷战结束后,美国强调人权是其对外政 策的基石。欧盟也以促进人权作为其外交政策的基本目标之一。美国每年发表一个“人 权报告”,“审查”南方国家的人权问题,指责它们的人权状况。欧盟也不示弱,从19 89年7月到1995年1月欧洲议会发表了394项人权决议,其中304项是针对发展中国家的。 (注:参见马胜利:《欧洲对发展中国家的人权政策》,载《欧洲》,1998年第3期,71 页。)1989年到1996年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美国和西方一些国家挥舞“人权”、“ 民主”的大棒向中国施压。严重地恶化了它们与中国的关系。更为严重的是,在科技方 面处于遥遥领先地位的北方国家,通过信息网络对那些它们不“满意”的南方国家发动 心理战,利用人权问题,挑起这些国家民众的反政府情绪,企图影响该国政府的决策或 促使其倒台。

2.把“人权”作为提供经济援助的条件。美国的条件是受援国要采取稳健的经济政策 和良好的维护人权的政策。欧盟提出,援助应以受援国在人权和民主自由方面的进展为 条件。日本也说要考虑受援国的民主化、基本人权和市场经济情况。1989年12月,欧盟 在签署第四个《欧洲共同体与非洲、加勒比、太平洋(国家)洛美协定》(简称“洛美协 定”)时,第一次将民主和人权列为该协定的基本条款。随后,欧共体与发展中国家签 订的含有人权民主内容的协议大量增加。据统计,从1990年到1993年,欧共体与拉美18 个国家签订了关于经济、贸易合作协议,每一个都含有人权、民主的内容。(注:参见 马胜利:《欧洲对发展中国家的人权政策》,载《欧洲》,1998年第3期,70页。)凡达 不到它们要求的南方国家,就得不到它们的援助;已经得到援助的国家,则会受到停止 援助、经济制裁或经济封锁等不同程度的惩罚。美国是当今世界上对别国实施经济制裁 最多的国家,它的经济制裁采取了除直接军事行动以外的一切手段。

仅1996年一年,美 国采取的经济制裁多达22例。这一年美国先后炮制两个法案对古巴、伊 朗、利比亚实行 长期制裁。1997年美国又将制裁范围扩大到阿根廷、缅甸、苏丹等国。特别是美国对古 巴进行了长达40多年的经济封锁。尽管从1992年至2001年,联合国大会已10次通过决议 要求美国解除对古巴的制裁,但美国一直置若罔闻。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卡斯特罗政 府至今仍不实行西方的“民主化”、“多党制”和“市场经济”。美国的封锁政策,已 给古巴造成了1000多亿美元的经济损失。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把人权作为提供经济援 助的政治条件,其目的就是诱使发展中国家向西方靠拢,并促使发展中国家实行西方的 “民主化”、“多党制”、“市场经济”。

3.利用大众传媒和一些基金会宣传西方的人权观念、意识形态,进行文化渗透。美国 的VOA、CNN,英国的BBC,“欧洲自由电视台”等大众传媒,对南方国家进行广泛的大 量的宣传,力促南方国家的民众接受西方的人权思想、价值观念、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 。以美国为首的北方国家还利用包括学术和文化交流在内的人员往来,培植亲信,进行 思想文化渗透。

它们利用一些基金会,一方面派遣教授、专家、学者到南方国家讲学,从事研究;另一方面也资助南方国家的学生、学者到北方国家去学习研究,使他们接受 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权思想的熏陶。据美国官方统计,在克林顿8年任期内,美国在4 0多个非洲国家中开展了有关民主的宣传活动。美国政府建立的“民主与人权基金”, 专门用于美驻非洲使馆资助当地的人权等项目。为加强非洲的民主体制,仅2000财政年 度,“非洲的民主基金”拨款就高达600万美元。北方国家还通过信息网络对南方国家 进行政治宣传、文化渗透和文化侵略,传播西方的人权思想和价值观念。 4.不惜动用武力,进行直接干涉。1999年3月24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打着“人权高于 主权”、“实行人道主义干预”的旗号,对南斯拉夫联盟公然发动空袭,对这个不结盟 运动的创始国实行前所未有的狂轰滥炸,致使数千平民百姓在战火中丧生,无数的民用 设施在空袭中被夷为平地,近百万难民流离失所。可见,美国等北方国家的所谓“人权 ”、“人道”、“民主”只不过是推行强权政治、新干涉主义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二)北方国家把南方国家作为安全和军控关注的重点。

在安全和军控问题上,以美国为首的北方国家已把安全战略针对的重点转向南方国家 。美国《1992年度国防报告》提出以“全球威慑,应急反应”为核心的新防务战略,主 张把安全战略的重点从对付原苏联,准备打一场世界大战转到对付南方国家和地区的局 部战争,并准备打击对美国重大利益进行挑战的国家和力量。欧盟在海湾战争以后也认 为,“今后在军事上具有更大直接意义的是南部防务,而不是位于欧洲中心的东部防务 ”。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近年来极力推行北约东扩计划,通过不断进行军事演习来向世人 炫耀武力,以提高部队的快速反应能力和灵活应变能力,以便对付南方国家随时可能出 现的突发事件。

1997年,“美日防卫合作指针”出笼。该指针的核心是美日联合对付“ 周边事态”。美日使用“周边事态”这一极不明确的概念,为日本根据自己的意图扩展 军事力量及其在周边地区的活动范围和方式,为美日联手干涉南方国家的 内部事务提供 借口。 北方国家认为,核、生、化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和导弹技术在南方国家的扩散,是其 安全利益的最大威胁。美国已把防止核及其他军事技术的扩散置于其安全和对外政策的 优先地位。

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反扩散中心”,加强情报活动。这个中心利用各种 先进手段,对24个南方国家和72种以上的武器技术进行严密监视和跟踪,重点防范朝鲜 、伊朗、伊拉克、利比亚等国的秘密核活动。当前,美决心搞“反恐”扩大化,将防止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同反恐混为一谈,将上述国家定为“邪恶轴心”,将对其加大施 压和打击度。尽管如此,它们仍然没能制止住印度、巴基斯坦发展核武器的行动。 北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所推行的军控政策,具有明显的不公正性和双重标准,它们只限 制别人,不限制自己;只限制不跟着美国走的国家,不限制随它转的“伙伴”。美国可 以做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却指责别国卖武器零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就是美国霸权主义的真实写照。

以上事实表明,冷战后南北政治关系日益凸显。南北经济关系与南北政治关系已经相 互渗透,相互影响,彼此交融。南北关系已成为以经济政治关系为主线的南北各种关系 的综合。今后,南北经济政治关系将进一步加强,这不仅由于以美国为首的北方国家还 将继续利用人权等问题打压南方国家;更重要的是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多极化的进一 步发展,诸多的全球性问题,如核扩散问题、局部冲突和战争问题、走私贩毒问题,尤 其是国际恐怖主义问题等等,必须南北合作才能解决。

二、随着北方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的加速发展,南北差距继续扩大,南北经济矛盾 更形尖锐。

冷战结束后,在南北政治关系中的矛盾日益凸显的同时,南北经济矛盾更加突出,南 北经济冲突呈上升趋势。如列入美国普通和超级301条款的28个国家和地区,近一半是 东亚和拉美新兴工业国家和地区。欧盟在贸易优惠制度的调整中,把劳工标准和环境问 题同贸易挂钩,损害的是南方国家的利益。在1991—2000年的10年中,南方国家的年平 均增长率普遍高于北方国家(注:参见世界经济年鉴编辑委员会:《世界经济年鉴》199 0—2001年,经济科学出版社,1990—2001年。),一些南方国家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在 逐步上升,在世界资金市场上也越来越成为北方国家竞争的对手。尽管南方国家对北方 国家的经济恢复增长起了主要带动作用。但是这却使北方国家感到自己的经济强权地位 受到威胁。中国在加入世贸组织的过程中受阻就是最好的例证。一方面,北方国家垂诞 中国的广阔市场,同时又惧怕中国提高国际竞争力。因此,它们对中国漫天要价,百般 刁难。

冷战后南北经济问题更加严重和南北经济矛盾更加尖锐,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 面: 首先,南北差距继续扩大。南北差距是指南方国家与北方国家在经济和科技乃至人民 生活水平方面的差别程度。冷战结束十年来,由于中国、印度、巴西等发展中大国经济 有较大发展,从整体经济规模看,南北差距有所缩小,但并未发生质的变化。穷国愈穷 ,富国愈富的现象仍在继续,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由1989年的42个增至2001年的49 个,占 发展中国家近1/3。世界人口中1/5的富者和1/5的穷者,人均国民收入之比由198 0年的30比1,扩大到1997年的74比1。世界上3名巨富的财产,超过了48个不发达国家的 国内生产总值之和。世界上20%的人靠每天不到1美元过日子,世界贫困人口已由1993年 的13亿增至1999年的15亿左右。如果从南北科技发展水平来考察南北关系,其差距更大 。

南北文化论文第3篇

一,道教组织中的西域胡人

在当时来华的西域胡人当中,有一部分人似直接参加了道教组织的宗教活动,并被视为道教徒的一员。据《无上秘要》卷八十三“得鬼官道人名品”记载,其中有:“支子元,作道人,裴君小时师。……仙伯辛彦云,胡姓安,名法昙,赤君弟子。石仙公王遥有,胡姓竺,名石宾,赤君弟子。”同书卷八十四“得太清道人名品”载“叔度,胡姓康,名献师,赤君五岳司西门。”这其中的某些人物在《上清众经诸众圣秘》卷五《太上大道君传》中作为太上大道君的仙童而出现[3],《太上大道君传》云:

甲子之旬,壬申癸酋之年,当有一人先出于赤城江阴之山、东南之野。一人者,道士也。当披七色法衣,从六人执仗器,皆是仙童也。其一仙童安法昙,其二侍童支安香,其三侍童干智道,其四侍童康献师,其五侍童帛上越,其六侍童竺石宾。

显然,这六位仙童都是西域人。当然,道教经籍喜欢攀附并非是道教徒的名人来自造声势,以上的材料并不一定可信。不过,有西域人甚至佛教徒直接参与道教活动似可从一些方士传记以及上清经传经神话中得到证实。据《云笈七签》卷一百五《清灵真人裴君传》载:

清灵真人裴君,字玄仁,右扶风阳夏人也。……家奉佛道……尝于四月八日与冯翊赵康子、上党皓季成共载诣佛图。……佛图中道人支子元者亦颇知道,宿旧人传之云已年一百七十岁,见君而叹曰:“吾从少至老见人多矣,而未尝见如子者。”乃延君入曲室之中。……因以所修秘术密以告君。道人曰:“此长生内术,世莫知也。”

首先,裴姓乃是西域诸姓之一[④],裴玄仁有可能本为胡族。另外,这段记载也表明“得鬼道人名品”中的记载并非空穴来风。

据焦封桐等编的《修武县志》引颜鲁公《魏夫人仙坛碑铭》曰:

魏夫人,讳华存,字贤安,任城人,晋司徒剧阳文康公舒之女也。……年二十四,强适太保掾南阳刘幼彦,生二子,璞、遐。幼彦后为修武县令,夫人心期幽灵,精诚苦尽,迨子息粗立,离隔室宇,清修百日。太极真人安度明、东方大神方诸青童、扶桑碧阿阳谷神王景林、小有仙女、清虚真人王褒来降。青童曰:“清虚,尔师也。”王君乃命侍女出《八素隐身大洞真经》、《高仙羽元》等书三十一卷,手授夫人。景林又授夫人《黄庭内景经》,徐别去。已而幼彦以暴疾殒世,值荒乱,夫人携细小径来东南。

收入《顾氏文房小说》的《南岳夫人传》其记载与此大体相同。支子元、安度明的种族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胡人而从国姓,那么安度明是安息人,支子元为月支人;另一种可能是汉人而从师姓,这表明他们是道佛并崇。在东汉时期往往有这种情况,据《佑录》卷七《道行经后记》载:光和二年(179)年时协助翻译佛经的侍者中有南阳张少安、南海子碧;同卷《般舟三昧经记》又载光和二年翻译《般舟三昧经》时,乃支谶授与“河南洛阳孟福字元士”。而在汉《三公碑》侧文有:“处士房子孟卿,处士河

元士”,所泐二字或为“南孟”;《白石神君碑》阴第一列第十行文曰:“祭酒郭稚子碧”,实即《道行经后记》中之南海子碧、《般舟经记》中之郭稚。《三公碑》“或有隐遣辟语言兮,或有恬淡养浩然兮,或有呼 吸求长存兮。”白石神君祠祀之立,由于巫人盖高之请求,此项祭祀,兼涉神仙家言[⑤]。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东汉早期,很多职业教徒,往往是佛道并崇。另一种可能是原本是佛教徒而改宗道教。魏晋南北朝偶尔会有类似情况,据《高僧传》卷十《神异下·竺法慧附范材传》载,范材原本是沙门,后“遂退道染俗,习张陵之教云。”当然,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总之,这些记载说明,至少在道教神话中有不少西域人或者受西域影响的佛教徒的参与。另外,魏晋时期,有位著名方士叫帛(白)和,《神仙传》卷七有他的传记,《抱朴子内篇》卷二十《祛惑》也曾提及他,说:“乃复有假托作前世有名之道士,如白和者,传言已八千七百岁。……有一人于河北自称为白和,于是远近竞往事之,大得致遗致富。”帛(白)是龟兹国姓,所以魏时的帛和有西域人的嫌疑[⑥]。如果上说成立的话,那么,西域文化对道教的影响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直接、更广泛。

二,西域方术对道教的

众所周知,早期佛教的宣传,乃是依附于黄老道术,并且借助于一些西域特有的方术来制造神迹,并以此培养信仰,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所以,道教最早、最有需要并且最愿意接受的首先当然是西域的方术。在汉朝以前的传统方术,大致可分两类,一类为预测之术,如占星、望气、卜筮、相面、占梦等;另一类为长生之术,如呼吸吐纳、辟谷房中、金丹黄白、熊经鸟伸等等;至于当时的使火术,似也是异地输入,此点下文详论。然而,到了东汉以后,方士所掌握的方术可以说种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这其中很多来自西域。这些来自西域的方术或幻术至少有使火术、驯兽术、分身术、神行术以及祈雨术等等。下面我们分别论之:

1,使火术:

西域使火术的传入似颇早。《列仙传》卷上《啸父传》载:“啸父者,冀州人也。……唯梁母得其作火法,临上三亮,上与梁母别。列数十火而升。西邑多奉祀之。”同卷《师门传》称师门为其弟子,“亦能使火食桃李葩”。另有宁封子:“宁封子者,……世传为黄帝陶正。有人过之,为其掌火,能出五色烟。久则以教封子。”

啸父传梁母“作火法”,师门“能使火食桃李葩”,宁封子掌火“能出五色烟”,显见是火术方技。至于这种火技的由来,似为异地传入。因为《啸父传》说:“西邑多奉祀之。”《宁封子传》说:“有人过之……久则教封子”,可见这种方术并非原地所有。西域各国普遍崇拜火,往往有拜火之宗教与习俗,这可能是西域诸国火技发达的原因。但当时的火术似较为简单,影响也不大。汉朝以后的材料表明,西域胡人的使火幻技引起了当地人的极大兴趣。《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云:“条枝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国善眩。”《正义》引颜师古云:“今吞刀、吐火、殖瓜、种树、屠人、截马之术皆是也。”这种火术东汉时盛行于长安和全国各地。张衡《西京赋》在描绘当时长安流行的幻术时说:“奇幻倏忽,易貌分形;吞刀吐火,云雾杳冥。”现存于南阳幻画馆的“幻人吐火”画象石上有这样的图像:一人头戴尖项冠(尖端前倾),长胡子,高鼻梁,服装与汉服不同,显然是胡人。他手中拿的不知何物,脸部前面有一道白光,像是从嘴里吐出来的。吴曾德认为这是幻术(或称眩术)中的吐火表演[7]。可见吐火乃是胡人的绝技。《后汉书》卷八十六《西南夷传》云:“永宁元年,掸国王雍由调复遣使者诣阙朝贺,献乐及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即大秦也,掸国西南通大秦。”可见当时的火技幻术基本上是从西域传入的[8]。

干宝对西晋末年流行于江南的胡人火术表演记载十分细致,使我们对早年的西域使火术有更多的了解,《搜神记》卷二云:

晋永嘉(307-312)中,有天竺胡人,来渡江南。其人有数术,能断舌复续、吐火,所在人士聚观。……其吐火,先有药在器中,取火一片,与黍 合之,再三吹呼,已而张口,火满口中,因就 取以饮,则火也。又取书纸及绳缕之属投火中,众共视之,见其烧 了尽。乃拔灰中,举而出之,故向物也。

可见,西域火术除吞刀吐火之术尚有入火不烧之术。吞刀吐火之方技最初只能供人们观赏,但西域使火术的另一种类──入火不烧之术,却在宗教传播中发挥了巨大的功能。我们知道,西域很早就掌握了入火不烧的技术,代表性产品火浣布也在东汉时期已经传入中土。教徒将此项技术运用于宗教经籍上,取得了极为强烈的神奇效果,它使得佛教在与其他宗教的争斗中往往立于不败之地。据《法苑珠林》卷十八“感应缘”引《汉法本内传》称:

又至汉永平十四年正月一日,五岳诸山道士六百九十人,朝正之次上表请与西域佛道 试优劣。……此月十五日,大集白马寺南门,立三坛,五岳八山诸道士将经三百六十九卷置于西坛,二十七家诸子二百三十五卷置于中坛,明帝设行殿在寺门道西,置佛舍利及经。诸道士等以柴荻火绕坛临经,……以火取验,用辨真伪。便放火烧经,并成煨烬。道士等相顾失色,有欲升天入地,种种咒术并不能保,大生愧伏。……佛之舍利放五色光。……时司空刘峻、京师官庶、后宫阴夫人、四岳诸山道士吕惠通等一千人并求出家。……后遂广兴佛法,立寺转多,迄至于今。

这一记载从年代上看当然不可靠,但是用火烧经籍以较高下确是佛教徒最乐意采用的办法,《高僧传》卷四《义解一·朱士行传》载:朱士行以魏甘露五年(260)遣弟子不如檀送经梵本归洛阳:

未发之顷,于阗诸小乘学众,遂以白王云:“汉地沙门欲以婆罗门书惑乱正典。王为地主,若不禁之,将断大法,聋盲汉地,王之咎也。”王即不听赍经。士行深怀痛心,乃求烧经为证,王即许焉。于是积薪殿前,以火焚之。……投经火中,火即为灭,不损一字,皮牒如本。大众骇服,若称其神德。

同书卷十《神异下·慧则传》:

(慧则)写《大品经》一部,……后为灾火所延,仓卒不暇取经,悲泣懊恼,火息后,乃于灰中得之。首轴颜色,一无亏损[9]。

类似的使火术至少在三国时期已为汉人所掌握,《艺文类聚》卷八十引《抱朴子内篇》云:

吴世有姚光者,有火术。吴主躬临试之。积荻数千束,光坐其上,又以数千束荻累之。因猛风燔之,火尽,谓光当已化为烟烬,而光恬然端坐灰中,振衣而起,把一卷书。吴主取而视之,不能解也[10]。

这以后,道教的方士似也有掌握了使火、吞刀之方术的,在道教的仙传中被极力地渲染夸大。《神仙传》卷四《孙博传》载:

孙博者,河东人也。……能使草木金石皆为火,光照耀数十里。亦能使身中成炎,口中吐火,指火树生草即焦枯,若更指之,则复如故。……博以一赤丸掷于军中,须臾火起涨天,……博乃更以一青丸掷之火中,火势即灭,屋舍百物向已焦燃者,皆悉如故。……行火水中,不但己身不沾,乃能兼使从者数百人皆不沾。……又能吞刀剑数十枚,及从壁中出入,如有孔穴也。又能引镜为刀,屈刀为镜,可积时不改,须博指之,刀复如故。

2,驯兽术:

驯兽术无疑也来自西域,它同样是佛教徒培养信仰的一种有效手段,在《高僧传》中可以见到许许多多与此有关的记载。《高僧传》卷一《译经上·安清传》:“安清,字世高,安息国王正后之太子也。……外国典籍及七曜五行医方异术,乃至鸟兽之声,无不综达。”卷三《译经下·求那跋摩传》:“求那跋摩,此云功德铠,本刹利种,累世为王,治在罽宾国。……此山本多虎灾,……或时值虎,以杖按头,弄之而去。”同卷《竺佛调传》:“竺佛调者,未详氏族,或云天竺人。……调入石穴虎窟中宿,虎还共卧窟前,调谓虎曰:‘我夺汝处,有愧如何?’虎乃弥耳下山,从者惊惧。”卷九《神异上·耆域传》:“耆域者,天竺人也。……前行见两虎,虎弭耳掉尾,域以手摩其头,虎下道而去。”

到晋朝以后,这一方术也已为道教方士所掌握:《神仙传》卷六《樊夫人传》:“(刘)纲与夫人入四明山,路值虎,以面向地,不敢仰视。夫人以绳缚虎牵归,系于床脚下。”

3,分身术:

分身之幻术,疑亦出自于西域。《高僧传》卷九《神异上·耆域传》载:耆域临行之前:“数百人各请域中食,域皆许往。明旦五百舍皆有一域,始谓独过,后相雠问,方知分身降焉。”

此事乃西晋末年之事。而在中国的仙传中,早在三国时期,左慈就已掌握了此一方术:《后汉书》卷八十二下《方术·左慈传》云:“(曹)操怀不喜,因坐上收,欲杀之……或见于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变形与慈同。”《神仙传》卷八《左慈传》则载:“吏欲考讯之,户中有一慈,户外亦有一慈,不知孰是。……使引出市杀之,须臾有七慈相似。官收得六慈,失一慈。有顷,六慈皆失。”同书卷四《玉子传》:“玉子者,姓张(疑有阙字)震,南郡人也。……分形为数百千人。”卷四《刘政传》载:“刘政者,沛国人也。……好为变化隐形,又能以一人作百人,百人作千人,千人作万人。”鉴于在西汉以前无丝毫此类方术的痕迹,所以我仍然顷向于认为这是西域传入的幻术。

4,神行术:

神行方术在《高僧传》中比比皆是:卷二《译经中·佛陀耶舍传》:

佛陀耶舍,此云觉明,罽宾人也……耶舍乃取清水一钵,以药投中,咒数十言,与弟子洗足。即便夜发,比旦,行数百里。问弟子曰:‘何所觉耶?’答曰:‘唯闻疾风之响,眼中泪出耳。’”

卷九《耆域传》:“域既发,诸道人送至河南城。域徐行,追者不及。”卷十《神异下·山犍陀勒传》:“有人健行,欲随勒观其迟疾,奔驰流汗,恒苦不及。勒令执袈裟角,唯闻历风之响,不复觉倦,须臾至寺。”卷十《神异下·史宗传》中载一不知姓名之道人,令一小儿送信与史宗,小儿云:“道人令其捉杖,飘然而去,或闻足下有波浪耳。”

《神仙传·左慈传》载,左慈也具有神行之本领:“(谢送)令慈行于马前,欲自后刺杀之。慈著木屐,持青竹杖,徐徐缓步行,常在马前百步。著鞭策马,操兵器逐之,终不能及。”不过在《后汉书》卷八十二《方术·左慈传》没有此类记载。卷四《刘政传》称刘政“能一日之中,行数千里。……”除左慈、刘政外,介象有更神奇之本领,同书卷九《介象传》载:

先主问曰:‘蜀使不来,得薑作鲙至美,此间薑不及也,何由得乎?”象曰:“易得耳,愿差一人,并以钱五千文付之。”象书一符,以著竹杖中,令其人闭目骑杖,杖止,便买薑,买薑毕,复闭目。此人如言骑杖,须臾已到成都,不知何处。问人,言是蜀中也。乃买薑。于时,吴使张温在蜀,从人恰与买薑人相见,于是甚惊,作书寄家。此人买薑还厨中,鲙始就矣。

此原为《后汉书》卷八十二《方术·左慈传》所载之事迹,唯没有骑杖飞行之神话,而同传中也没有左慈神行之神迹,可见这类方术并非出自本土,而属西域幻术。左慈、介象神话乃后人根据佛僧神话而伪造增饰。

5,祈雨术:

祈雨术乃是中国传统的巫术,至少在商朝,就已经存在用焚巫或者其他种种来祈雨,如商汤就曾险些自焚而祈雨:“汤时,大旱七年,卜,用人祀天。汤曰:‘我本卜祭为民,岂乎自当之。’乃使人积薪,剪发及爪,自洁,居柴上,将自焚以祭天。火将燃,即降大雨。”[11]后来,焚巫 以祈雨这种残酷的仪式不再采用,但人们一直没有中断对祈雨术的,汉世大儒董仲舒在其《春秋繁露》中专门用一章来讲述祈雨的各种巫术。随着西域僧人的大量涌入,祈雨这种传统巫术也开始受到西域祈雨术的影响。西域的祈雨术颇带有一点幻术的特点,如佛图澄祈水,其法是:“澄坐绳床,烧安息香,咒愿数百言,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有一小龙长五六寸许,随水来出。……有顷,水大至,隍堑皆满。”同书卷十《神异下·涉公传》载:“涉公者,西域人也。……能以秘咒,咒下神龙。每旱,(苻)坚常请之咒龙,俄而龙下钵中,天辄大雨。”这位涉公,应当是石国人。这种颇带幻术色彩的祈雨术也立刻影响到道教徒:《神仙传》卷四《黄庐子传》:“黄庐子者,姓葛名起。……天大旱时,能至渊中召龙出,催促便升天,即便降雨。”

总之,由于道教原来就是一个主要依靠方技术数或不是教义来吸引信徒的宗教,所以它对西域方术的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不过,尚有一部分西域幻术道教徒似乎最终还是没能掌握,如佛图澄的香油涂掌以预测未来之事,祆教徒的引刀剖腹而腹平如故等等,这些幻术,一直唐朝,仍是属于胡人的绝技。

三、西域服饰的

西域文化对道教的影响不仅表现在方术上,同样也表现在服饰、音乐上。晋朝以后的道教教士的服饰似已有一定之规。在《汉武帝内传》中,是这样描写西王母的、上元夫人及侍女的服饰、发型、仪容、神态的:

王母唯扶二侍女上殿,侍女年可十六七,服青绫之 ,容眸流眄,神姿清发,真美人也。王母上殿,东向坐,着黄金袷 ,文彩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分头之剑,头上大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 凤文之 ,视之年可卅许,修短得中,天姿 蔼,云颜绝世,真灵人也。

(上元夫人)可廿余,天姿清辉,灵眸绝朗,着赤霜之袍,云彩乱色,非锦非绣,不可名字,头作三角髻,余发散垂之至腰,戴九灵夜光之冠,带六出火玉之佩,垂凤文琳华之绶,腰流黄挥金之剑[12]。

《真诰·运象》篇描绘众女真及侍女的容貌时说:

紫微王夫人见降,又与一神女俱来,神女着云锦 ,上丹下青,文彩光鲜,腰中有绿绣带,带系十余小铃。……左带玉佩,……衣服倏倏,有光照朗室内,如日中映视云母形也。云发鬃鬓,整顿绝伦,作髻乃在顶中,又垂余发至腰许,指着金环,白珠约臂,视之年可十三许左右。左右又有二侍女。……二侍女可堪十七八许,整饰非常。神女及侍者颜容莹朗,鲜彻如玉,五香馥芬,如烧香婴气者也。

《无上秘要》卷十七“众圣冠服品”引《洞真三元玉检布经》,介绍了众女真在盛典中的冠服:

太素元君长女曰紫素元君,即元英君之母,头建太真晨婴之冠,三角结,余发散之垂腰。上著紫锦袷 ,下著飞霜罗裙,交带灵飞大绶。

黄素元君,……头建太真晨之冠,三角结,余发散之垂腰。上著黄锦袷 ,下著五色飞青锦裙,佩凤文琳华之绶,腰带流黄挥精之剑。

可见女仙的服饰发型绝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自己设计的。然而,根据出土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各种墓室壁画可知,这类发型绝非本土的常见打扮,它显然来源于异域,可是这种影响来自于哪一个国家呢?我们来看看与中国有交往的周边国家及我国少数民族的服饰发型情况。

先看东北之边境诸国与异族:高句丽:“服大袖衫、大口裤、素皮带、黄革履。妇人裙襦加襈。”[13]百济:“妇人不加粉黛,女辫发垂后,已出嫁,则分为两道,盘于头上。衣似袍而袖微大。”[14]新罗:“服色尚画素。妇人辫发绕颈,以杂采及珠为饰。”[15]日本:“妇人束发于后,亦衣裙襦,裳皆有襈”[16],“妇人被发屈紒,作衣如单被,穿其中央,贯头衣之。”[17]沃沮:“食饮居处,衣服礼节,有似句丽。”[18]勿吉(肃慎):“妇人服布裙,男子衣猪皮裘,头插武豹尾。”[19]室韦:“女妇束发作叉手髻。”[20]室韦的乌洛侯部落:“其俗,绳发,皮服,以珠为饰。”[21]契旦,风俗与室韦相近。突厥“被发左衽,……食肉饮酪,身衣裘褐。”[22]

再看西北各族及边境诸国: 善:“俗人衣服粗与汉地同,但以氈褐为异。”[23]高昌:男子“辫发垂之于背,著长身小袖袍,缦裆裤。女子头发辫而不垂,著锦缬缨珞环钏。”[24]焉耆:“其俗丈夫剪发,妇人衣襦,著大裤。”[25]龟兹:“男女皆剪发垂项。”[26]于阗:“国中妇人皆辫发,衣裘裤。”[27]渴盘陁:“衣古贝布,著长身小袖袍,小口裤。”[28]悦般:“俗剪发齐眉,以 醐涂之,昱昱然光泽。”[29]再看西北各国:滑国:“女人被裘,头上刻木为角,长六尺,以金银饰之。”[30] 哒:“衣服类加以缨络,头皆剪发。”[31]

以上诸民族的服饰发型显然都不是道教女教士模仿的对象。唯有波斯,其俗为:“妇女服大衫,披大帔。其发前为髻,后披之,饰以金银花,仍贯五色珠,络之于膊。”[32]可见,道教女教士的发型乃是波斯发型。

谈到这里,我们有必要来看看在我国已成为成语的一个神话“沧海桑田”,这一神话源出于《神仙传》卷三《王远传》[33];应该说,有关女道士的打扮最早是见于此条记载的:

(王远)因遣人召麻姑相问,亦莫知麻姑是何神也。……麻姑来。来时亦先闻人马之声。既至,从官当半于方平也。麻姑至,蔡经亦举家见之。是好女子,年十八九许,于顶中作髻,余发散垂至腰。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字,皆世无有也。……麻姑自说:“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昔会时略半也,岂将复为陵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海中行复扬尘也。’”

麻姑的发型乃波斯发型,这刚才我们已经证明过了。而麻姑此名,我疑为波斯语Mugh、Mugu的对音,现译麻葛,乃祭司之意。来自西域昭武九姓国的佛教徒喜谈蓬莱之事,如《高僧传·神异·史宗传》载:一道人托小儿带书至,“宗开书大惊云:‘汝那得蓬莱道人书耶?’”同传又载:“会稽谢邵、魏迈之、放之等,并谈论渊博,皆师受焉。后同止沙门,夜闻宗共语者,颇说蓬莱上事,晓便不知宗所止。”史为昭武九姓之一,我怀疑,麻姑亦来自昭武九姓国。众所周知,粟特商胡所用的语言粟特语属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支,昭武九姓国的风俗也与伊朗有很多相似之处,如信仰祆教等等。所以,沧海桑田这一神话很有可能不是中国土产,而是来自西域的昭武九姓国。

除了服饰发型之外,道教音乐也深受西域诸国的影响。大约在东晋南北朝时期的许多道经中,往往有所谓“诸天妓乐”的描写:《汉武帝内传》云:

王母乃命侍女王子登弹八琅之 ,又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又命侍女石公子击昆庭之钟,又命侍女许飞琼鼓震灵之簧,侍女阮凌华拊五灵之石,侍女范成君击洞庭之磬,侍女段安香作九天之钧,于是众声澈朗,灵音骇空。又命侍女安法婴歌玄灵之曲,其词曰:“大象虽寥廓,我把天地户,披云沉灵舆,倏忽适下土。……”

《无上秘要》卷二十有《道迹经》的一条佚文,学术界通常把这条佚文视为《茅君内传》的一部分[34]。《道迹经》中的描写是:

西王母为茅盈作乐,命侍女王上华弹八琅之 ,又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又命侍女石公子击昆庭之金,又命侍女许飞琼鼓震灵之璜,又命侍女琬绝青拊吾陵之石,又命侍女范成君拍洞阴之磬,又命段安香作缠便之钧,于是众声彻合,灵音骇空。王母命侍女于善宾、李龙孙歌玄云之曲,其辞曰:“大象虽云寥,我把九天户。披云泛八景,倏忽适下土。……”

我们注意到演奏音乐的侍女中有几位属于西域胡姓,如石,乃昭武九姓之一,安乃安息国姓。据《通典》卷一四二《乐典二》称:“自宣武(元恪)以后,始爱胡声,洎于迁都。屈茨(即龟兹)琵琶、五弦、箜篌、胡 、胡鼓、铜钹、打沙罗、胡舞,铿锵镗 ,洪心骇耳。”至北齐,“后主唯赏胡戎乐,耽爱无已。”曹国人曹婆罗门,北魏时以弹龟兹琵琶著名当世;子曹僧奴,僧奴子曹妙达,在高纬时,“以能弹胡琵琶,甚被宠遇,俱开府封王。……其何朱弱、史丑多之徒十数人,咸以能舞工歌及善音乐者,亦至仪同开府。”[35]北朝时,西凉乐、龟兹乐、疏勒乐、安国乐、康国乐、天竺乐等等纷纷传入中土,在这样的背景下,道教音乐受到西域诸国的影响是很的。

西域文化对道教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道教正是在兼容并蓄的过程中在魏晋南北朝得到了迅猛的。

[1]西域之名有广狭两义,狭义专指葱岭以东而言,本文中使用其广义,即凡通过狭义西域所能到达的地区,包括亚州中、西部、印度半岛、欧州东部和非州北部在内。

[2]至少东汉时西域贾胡在中土已很习见,《后汉书》及《东观汉记》多次提及西域贾胡,可参看张广达《西域史地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276页,注六九。

[3]此经载《道藏》洞玄部谱录类,涵芬楼影印本198-199册。

[4]参见姚薇元《北朝胡姓考·西域诸姓·裴氏》条,出版社1958年。

[5]参见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华书局1983年,第48-49页。

[6]帛和事迹又见于《仙鉴》卷三《河北王母传》,同书卷七另有帛举,字子高,疑即帛和。

[7]见吴曾德《汉代画象石》,文物出版社1984年,第99页。

[8]使火术经历了从原始巫术演变为方技术数的过程,可参见拙作《赤松子神话与焚巫祈雨仪式》,载《民间文学论坛》1993年1期,下引同。

[9]此事又见《法苑珠林·感应缘》卷十八引南齐王琰《冥祥记》。

[11]今本《抱朴子内篇》无此条。

[11]此事《墨子·兼爱下》、《吕氏春秋·顺民》、《淮南子·修务》篇均有记载,引文据《文选·思玄赋》注引《淮南子》,因为我觉得这可能更符合当时实际情形。至于原始祈雨仪式,可参见拙作《赤松子神话与焚巫祈雨仪式》及《钓鱼得符神话的衍变与流播》,《东方文化》第3期,东南大学出版社1993年。

[12]《道藏》第5册,48页上;50页,下。

[13]《北史》卷九十四《高丽传》,3115页。

[14]《北史》卷九十四《百济传》,3119页。

[15]《北史》卷九十四《新罗传》,3123页。

[16]《北史》卷九十四《倭传》,3136页。

[17]《三国志》卷三十《魏书·倭传》,855页。

[18]《三国志》卷三十《魏书·东沃沮传》,846页。

[19]《北史》卷九十四《勿吉传》,3124页。

[20]《北史》卷九十四《室韦传》,3129页。

[21]《北史》卷九十四《乌洛侯传》,3132页。

[22]《北史》卷九十九《突厥传》,3287页。

[23]《法显传校注》,8页。

[24]《梁书》卷五十四《西北诸戎·高昌传》,811页。

[25]《晋书》卷九十七《四夷·焉耆传》,2542页。

[26]《晋书》卷九十七《西戎·龟兹传》,2543页。

[27]《梁书》卷五十四《西北诸戎·于阗传》,814页。

[28]《梁书》卷五十四《西北诸戎·渴盘陁传》,814页。

[29]《北史》卷九十七《西域·悦般传》,3220页。

[30]《梁书》卷五十四《西北诸戎·滑国传》,812页。

[31] 《北史》卷九十七《西域· 哒传》,3231页。

[32]《北史》卷九十七《西域·波斯传》,3222页。

[33]《神仙传》主要有两个版本,即九十二人本与八十四人本,前者刊于《广汉魏丛书》等书,后者刊于《四库全书》。引文用的是《四库全书》本。九十二人本《神仙传》卷七有《麻姑传》,与《王远传》所载略同。另外,麻姑事迹还见于《列异传》,但较为简略。

南北文化论文第4篇

目前世界上主要发达国家的城市,以2%的国土面积创造了97%以上的社会财富。中国现有的600多个城市以0.43%的面积创造了68.6%的国内生产总值。

据匡算,我国一个中等城市的城市化水平每提高一个百分点,将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10万人左右,仅带动基础设施投入就达20亿元。从我国十五发展计划看,城市化将成为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源,全国范围内将掀起新一轮城市化高潮,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大趋势。

这里介绍了我国城市化进程中,在规划建设上较有代表性的两个城市的经验。江苏省徐州市实施“东进、南扩、北造、西延”,大规模转移农村劳动力,大力吸纳外来人口,并改革调整不适应形势要求的制度和政策,深化户籍制度、土地有偿使用制度、城市建设投资体制和市政公用行业四项改革,走出一条城市化的新路。而山东省济宁市则采取构筑城市群的做法扩大城市的发展空间。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几年来,我国城市化进入快速发展时期,东部沿海地区借助对外开放的先机和经济发展的优势,迅速崛起了一批现代化大中城市,形成了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京津唐地区等五大城市群和都市圈,带动全国城市化水平从1980年的19%上升到1999年的30.4%。

从“十五”发展计划来看,城市化将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源,全国将掀起新一轮城市化高潮,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大趋势。根据国际经验,徐州市已开始向工业化中期迈进,工业化水平达到46.4%,但城市化水平却只有31.9%,城市化水平低成为制约其进一步发展的重要因素。去年,江苏省委、省政府作出加快城市化进程的重大决策,全省将进一步突出四个特大城市(苏州、无锡、南京、徐州)和构筑三大城市圈――――苏锡常、南京和徐州。

江苏省的三大城市圈,现在的发展并不平衡,有个从南向北的梯度,苏锡常最发达,南京次之,而徐州则排老末。最发达的苏锡常建设特大城市已经有了最引人瞩目的行动――――曾经的华夏第一县已不复存在,这个早先的无锡县,后来的锡山市并入了无锡市成为锡山区,具有巨大经济总量的锡山区,使无锡市在迅速长大……看来江南特大城市会迅速崛起。

经济欠发达的徐州准备怎样成长为特大城市和构筑起城市圈呢?

徐州五省通衢,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和近现代战争在此地留下重重痕迹。历史上的兵家必争之地,往往经济都不甚发达,徐州只有将自己变作商家必争之地,才能真正完成江苏省赋予它的“建成特大城市”的历史重任。

如何为城市化进程提速,徐州选择了深化改革,建立操作性强的运行机制。

城市化进程提速,涉及产业结构调整、人口职业变迁、农业土地使用率、人口居住地集中度、居民生活方式现代化等一系列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徐州主动适应城市化和城市现代化发展需要,摒弃传统思维方式的束缚,大力改革调整不适应形势要求的制度和政策,目前主要工作放在深化户籍制度、土地有偿使用制度、城市建设投资体制和市政公用行业四项改革上。

为了建立与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城镇户口管理制度,徐州准备在搞好试点的基础上,实行以合法住所,稳定职业或生活来源的准迁制度,按居住地划分城乡人口,职业确定身份的户籍制度,并逐步用身份证制度代替户籍制度。要清除各种人为的障碍,如不再收取城市增容费或类似费用,淡化行政对户口的干预,尽可能地打开城门,降低门槛,逐步放开对农民进城落户的限制,促进农村人口有序地向城镇集聚。对进城农民子女入学与城镇居民一视同仁。还要研究制定积极的外来人口政策,大力引进并留住外来优秀管理人才、技术人才和熟练技术工人,积极鼓励投资移民,特别是符合徐州市发展方向的项目的投资移民。同时,要以市场化、社会化为方向,加快建立以养老、失业、医疗为主体,覆盖城乡的统一的社会保障体系,积极调整就业政策,建立城乡统一劳动力市场,取消不合理招工前置条件,为农村劳动力创造一个平等竞争的就业机会。进城农民可以参照个体、私营企业养老保险管理办法,建立个人账户养老保障制度,充分发挥农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放手放胆发展民营经济,广泛调动民间投资的积极性,依靠民力,广聚民资,引导个体私营业户和先富起来的农民进入城镇投资兴业,促进生产要素向城镇聚集。

要把土地的增值效应注入城市建设,就要深化土地有偿使用制度改革。要通过市场化运作,使城市土地的升值注入城市的建设之中,转化为城建资金的主要来源。徐州确定,今后要尽快建立土地市场,依法规范供地方式,促进土地有序流转。还要建立土地收购储备制度,对城镇闲置和因城市改造、退二进三或企业破产、搬迁等需要调整利用的土地,由市政府统一收回或收购,统一实施出让供应。城市市政公用设施实行承包经营和有偿使用的,其使用范围内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可实行国家作价折资、入股或租赁、出让使用。

对全市土地要实行总控制,优先保证特大城市的年度建设用地指标。在农村,将积极鼓励离农进城的农民将原承包的土地使用权,通过出让、出租、转包、入股、抵押等方式进行有偿转让,解除农民进城后的后顾之忧,逐步使转移人口“离乡”又“离地”,为农民进城定居创业提供启动资金,同时推进农业规模经营。

城市建设需要大量资金,目前必须改变财政投入的单一体制。实行多元化投资,徐州市的各级政府要在加强规划引导的基础上,积极创造良好的政策环境,吸引民间资本和社会资本投资城市建设,根据“谁投资,谁受益”的原则,鼓励和支持包括企业在内的社会法人和个人,以股份制、股份合作制等多种形式,参与城镇住宅开发、基础设施和公共设施的建设、管理和经营,这样就变一方投入为多方聚资,变政府包建为全民共建。

要变兵家必争之地为商家必争之地,徐州还要进一步学习运用市场机制来经营城市,把城市当做最大的国有资产,把城市建设当作一项产业,按照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来运作、经营,提高城市建设的市场化程度,走“以城养城,以城建城”的新路。徐州人意识到“借力发展”的重要,正在积极探索建立城城市做大,城市公用行业也必然长大,徐州正在深化市政公用行业改革,走市场化经营的新路。城市交通、园林、公用设施、可利用空间等城市资产,都是价值可观的资源。但长期以来,许多城市都是将其当作公益设施,致使政府包袱越背越重,城市更难以长大。徐州人已经有“城市设施是特殊商品”的意识,正在把这些资源推向市场,进行市场化配置,对城市道路、广场、桥梁、公园、建筑等设施的“冠名权”,对公园、交通、园林绿化的“经营权”,城市可利用空间的“使用权”,都可以进行公开公平竞争,或租赁或拍卖。闲置资产变成了“摇钱树”,无效状态下的公用行业变为有效资产,可以打破多年政府投资建设,补贴亏损的管理方式。加快城市公用事业产业化的步伐,才能实现在城市长大的同时,城市市政公用事业同步进入良性发展。

江苏的“西部地区”?

在江苏省确定的三大城市圈中,徐州是经济欠发达的,它是经济发达的江苏省的“西部地区”,在全国地级市中名排35位,“九五”期间GDP年均增长12.2%,2000年GDP达到658.2亿元。人均7420元。三个产业的结构由24.5/45.3/3.2调整为目前的18.1/16.1/35.8。从这个调整结果看,徐州经济在“九五”期间自定位为工业化的中期阶段。

徐州结构性矛盾突出的是综合实力不强。在计划经济时代,它是江苏的能源基地,采煤对徐州的资源破坏比较严重。所以在江苏全局的棋盘上,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产品都没有在徐州布点,造成全市工业体系明显不合理。十年前兴起的乡镇工业大部分没有跳出五小工业的范畴,经济调整时,“刀”就自然落在这些企业头上,结果是徐州的工业产业对全市的支撑作用不强。从另一面看,徐州又是江苏人口第一大市――――人口达到708万,占全省11%,而GDP只占全省7.8%,人均GDP,人均财政收入,比全省平均水平分别低35.8%和47%。第一产业的比重比全省高了5.9%,第二、三产业的比重比全省低了4.5%和1.4%。三个产业该高的没有高,该低的没有低。经济发展内在动力是比较强劲的。

苏南经济板块中,苏州无锡主要是靠县域经济支撑,徐州则主要是靠市区。徐州弱就弱在六个县市,县域经济与城市经济发展不平衡。徐州国有经济高于全省平均水平13%,国有经济改革比较滞后,人才聚集能力也比较低。

看来,徐州与苏州、无锡(这二位是全国地级市的老大和老二)南京相比,经济总体实力、发展水平都不在同一层次上,要实现江苏省的战略目标,要建设特大城市圈,徐州比苏南地区和南京有更长和更难的路要走。

设立目标锁定目标

徐州市为自己建设特大城市的定位是: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全国交通枢纽之一;陇兰经济带东部商贸都会;淮海经济区中心城市;新兴旅游城市和现代化生态园林城市。徐州为自己建设特大城市的规模设立目标是:到2005年全市城市化水平达到45%左右,城市基础设施与经济社会发展基本相适应,市区人均GDP达到3万元;到2010年,城市化水平达到50%,市区人均GDP达到5万元。建成面积162平方公里,徐州市基本实现现代化,全市城镇发展整体水平跃入全国先进地区行列。徐州市未来的总体布局是建设“一城两翼”的特大城市,构筑“一主五副”紧密城市圈,形成“两轴一带”城镇体系主骨架。“一城”,即把徐州城区做大做强。“两翼”,即建设贾汪和双沟两卫星城,使之成为两个增长极,开成以主城区为中心,向两翼扩大发展的特大城市构架,做到主城强,两翼丰;“一主”是以徐州特大城市为主中心,“五副”是把新沂、邳州、沛县、丰县、睢宁五个城区建成中等城市,成为徐州的副中心,形成徐州紧密城市圈;“两轴”一是徐连(连云港)、徐丰城镇聚合轴,二是徐淮、徐沛城镇聚合轴,形成特大城市为辐射源,中等城市和重点中心镇布局合理的城镇体系主骨架,“一带”即徐连经济带,要抓住徐连高速公路和新亚欧大陆桥贯通的机遇,充分利用连云港桥头堡优势,加快徐连经济带建设,使之成为南接沪宁,北连胶济的,带动全市和周边地区快速发展的经济新高地,也从而带动全市城市化进程。超级秘书网

为此,徐州正在加快拓展城市空间,实施“东进、南扩、北造、西延”。“东进”:城区向东跳过三环路形成新的城市组团;“南扩”:在南部和东南部形成两个城市组团,并逐渐与主城区对接;“北造”:在城北塌陷区造地建城,形成新的城市组团;“西延”:综合开发,完善功能,增强对外辐射力。

鲁南济宁将组群式成长

在江苏省的城市化进程大力提速之时,山东省也不示弱。山东省的“十五”计划中,确定了重点建设四个区域性中心城市,济宁即为其中之一。

横览纵观,各国把城市做大有几种模式:其一是全国人口高度集中,有的甚至集全国1/4人口于一城;其二是摊大饼,逐渐外延城区空间;其三是老市区不动,在邻近区域建设数个卫星城;其四是依老建新;其五是采用组群结构,大约以50公里为半径,建设城市群,城与城之间不超过半天车程。

山东济宁市被省里定为四大区域性中心城市之后,聘请北京大学9位城市规划专家,经过充分的专题论证,选择了做大城市的第五种模式―――建设组群结构大城市,并很快编制了“济(宁)兖(州)邹(城)曲(阜)复合中心城市发展规划”,确定了对济兖邹曲复合中心实行组织管理、基础设施、生态环境、经济活动一体化的总体建设思路,以求打破现有行政隶属关系的限制和各自独立发展的格局,实现扬长避短、优势互补、资源共享、共同发展的城市建设。

济宁市组群结构大城市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济兖邹曲四个城市的一体化。这种一体化包括四个方面―――

组织管理一体化。建立一体化的管理机制是建设组群结构大城市的关键。

基础设施一体化。这是联系4个城市的纽带,是都市区经济一体化的基础和保证。济宁市的目标是在四城市之间形成22万伏大双环电力网络;实现4个城市同城票据交换和电子联行异地转账“当日通”;建立都市区动态数据网络平台,四城市间网话

变市话;重组四城市广播电视系统;统一规划交通体系……

生态环境一体化。济兖邹曲是一个典型的城乡复合生态系统,四城将统一规划治污和绿化。

南北文化论文第5篇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文化史上闪烁奇光异彩的时代,中国文学理论高峰的形成,尤其是“体大虑周”文学理论著作《文心雕龙》的产生,往往令人赞叹不已。但赞叹之余,人们常常会追问,为什么一个战乱频仍,腥风血雨的时代,却恰恰成为中国“美的成就最高”(宗白华语)的时期?甚至成为整个世界古代文论的一个成果卓著的时代?这个问题富於挑战性,学者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切入这一问题。

在中国历史上,曾有过若干次大的民族融合过程。其中魏晋南北朝是民族冲突最剧烈的时代之一,北方的鲜卑、氐、羌诸民族甚至长期占领中原,建朝立国:公元304年,匈奴族刘渊建立政权,316年灭西晋,国号赵,史称前赵;329年羯族政权灭前赵,建立後赵,曾领有今陕西、河南、河北、山东、山西以及江苏、安徽、甘肃、辽宁的一部。357年氐族建立的前秦曾一度统一中国北方;386年,鲜卑族建立北魏,439年统一北方,领有广阔的疆域:北至蒙古高原,西至新疆东部,东北至辽西,南至淮河,与南方汉族政权相对峙,共历十七帝,一百七十多年。自西晋灭亡到隋统一这二百多年中,北方各民族与汉族的冲突和战争,演成了多少惨烈的悲剧!铸就了多少康慨咏歌:祖狄北伐,中流击楫;淝水之战,草木皆兵;侯景之乱,满目疮痍……。北方各民族与汉族的剧烈冲突,又引起了汉族与南方各民族的冲突与融合。“在这期间,汉族的地主政权偏安到南方,把北中国的人民完全丢给敌人。在外族统治,烧杀恐怖下的汉族人民,也纷纷向长江和珠江流域逃亡,如‘永嘉之乱’,‘胡人’杀‘晋人’不下数十万,‘中州士女’避乱南迁者十居六七,号曰‘渡江’;……由於民族的移徙,东南的东瓯、杨瓯、百越,四川的〖CX2〗〖SX(B-*6〗〖HT7,4”〗宗〖〗目〖SX)〗〖HT4”SS〗〖CX〗族,西南的苗族等等,便与带着高度生产技术、高度文化去的汉人,发生了更频繁的接触;以後在争夺自然条件或生存斗争的过程中,他们或步步後退,或渐次成为‘汉蛮杂居’的状态。”①然而,这最痛苦的时代,却成为“美的成就最高的时代”。这世积乱离,风衰俗怨之世,却恰恰是一个思想大解放,哲学思辩异常深刻活跃,文学艺术大踏步前进,文艺理论收获最丰的时代。在文学上,小说的产生标志着新文体的诞生;五言诗的成熟,尤其是“声病说”的提出,标志着中国近体格律诗的开端,堪称“诗歌史上的壮举”②;而以《文心雕龙》、《诗品》为代表的文艺理论的繁荣,甚至形成了一个空前的理论高峰!常常令学者们大惑不解的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这战乱频仍,生民涂炭的时代,却偏偏成为文化繁荣,文论昌盛之时?学者们就此曾做过多种探讨,提出过许多看法,但很可惜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被人们忽略了,即:这时期各民族的冲突与融合及其多元文化的相互交流(包括南北东西交流),这是促成这时期文化繁荣的一个重大因素。而中国文学理论的高峰,就恰恰产生在这各民族多元文化的碰撞和交流之中。

吕振羽先生指出:“由於这时期民族大同化和各民族关系交错的结果,在汉族,从人种上的体质、面貌、生产技术、生活习惯,以至哲学、科学、文艺、宗教等方面,都加入了其他民族一些成分,有着不少的改变;同时,其他各民族在人种和文化内容上,也都或多或少地吸收了汉民族的一些成分。”③吕先生在这里所指出的汉民族在哲学、科学、文艺、宗教等方面他民族成分的加入,实质上就是跨民族的文化交流,在文学上则是不同民族的文学交流与影响。

如果说六朝是以民族冲突为主、融合为辅的话,那么隋唐,尤其是初盛唐时期则是以民族融合为主了。被北方各民族尊为“天可汉”的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一个民族融合的典范:他的母亲独孤氏、妻子长孙氏都是鲜卑人。他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族皆依朕如父母”④以下事实,便是唐代民族融合的显著标志之一:唐代的不少名臣,皆非汉族。李怀仙等是汉化的“胡人”,阿史那杜尔、哥舒翰、契芯何力、朴固怀忠等是突厥人,李光弼、王武俊是汉化的契丹人,李怀光、高崇文等是汉化的抹褐人,高仙芝、王毛仲等是汉化的高丽人,史宪诚、李宝臣等是汉化的奚人,姜公辅等是汉化的安南人。不仅大臣如此,甚至唐大中二年进士李彦升也是阿拉伯人。受唐朝赐姓李氏的有印度人、安南人、阿拉伯人、狄太人、高丽人、突厥人、契丹人、回纥人、党项人……等等。这种民族的大融合,必然对中国文化产生极大的影响。正如吕振羽先生所指出:“汉族同化了他民族的大量人口,吸收了他民族文化的许多新因素,丰富了人种和文化的内容,这不仅使唐朝文化表现了许多新型的东西,并替两宋的哲学(理学)、科学和文艺预备了一些条件。另一方面,藏族、突厥族、高丽族、契丹族,以至南洋和葱岭四周各族,也都多少同化了一些汉人,受了汉族文化的不少影响。所以民族同化和文化交流是相互的。不过在这过程中,凡经过侵略和被侵略关系进行的,便都有许多血腥凄惨的内容。”⑤

吕振羽先生在这里已经明确指出,魏晋南北朝与唐朝文化所表现出的许多新型的特征与民族融合、民族文化交流密切相关。这确实是灼见!从两晋南北朝到隋唐的统一,各民族剧烈冲突的刀光剑影给人们留下的是“白骨蔽平原,千里无鸡鸣”的悲惨凄凉景象;然而人们却偏偏没有料到,民族大冲突的腥风血雨,有时恰恰滋润着,催生着文学艺术这朵需要鲜血、需要情感、需要大悲大恸、需要疾痛惨淡才能够怒放的花朵。这就是古人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正如法国著名启蒙运动领袖狄德罗说:“什么时代产生诗人?那是在经历了大灾难和大忧患以後”。“正是内战猖獗狂热的情绪使人们拿起刀枪,血流遍野的时候,阿波罗诗神的月桂树才复活而发青,它需要以血滋润。”⑥我国明清之际的著名学者黄宗羲认为:“夫文章,天地之元气也。元气之在平时,昆仑磅礴,和声顺气,发自廊庙,而鬯浃於幽遐,无所见奇。逮夫厄运危时,天地闭塞,元气鼓荡而出,拥勇郁遏,忿愤激讦,而後至文生焉。故文章之盛,莫盛於亡宋之日。”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民族融合有时需要付出血的代价,但是民族融合却促进了文化的新生。民族的交融与文化的交流,正是新型文化的根基与动力。而中国的文论高峰也就产生在这民族融合与多元文化交流的大潮之中。

南北民族的碰撞与交融导致了南北文化的交流与新生,同时也导致了中国文学理论高峰的到来。兹述之如下:

这个腥风血雨、战乱频仍的最痛苦的时代,却恰恰成为了中国“美的成就最高”的时期,成为了整个古代世界文论的一个成果非凡的时代。这是一个中国文化转型的时代,其表现为对核心文化(儒学)的批判与解构,对异端思想的汲纳以及对异族文化(印度佛教及少数民族文化)的接受和改造等方面。从而实现了一种从伦理型文化向审美文化的转型。正是由於文化的转型,使中国的魏晋南北朝成为一个思想大解放、哲学思辩异常深刻活跃,文学艺术大踏步前进的时代!而这种思想的解放,恰恰是社会战乱动荡的产物。面对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悲惨现实,连曹操这样的雄才大略之人,也慨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死者长已矣,生者长戚戚。人生无常之感,促使人萌生及时行乐之思想,而再不愿受儒家道德思想的禁锢,“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迭,圣贤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⑧人性的觉醒、享乐的追求,推动着中国文化由儒家的道德文化向注重人生享乐的审美文化的转型。追求生活的享受、容貌的美好、文章的华丽漂亮,在魏晋时蔚然成风。既然道德节操,谶纬鬼神都是虚假的,何不紧紧抓住短暂的生命,去尽情痛饮生活的美酒呢?於是乎,前有建安七子“傲雅觞豆之前,雍容衽席之上,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籍谈笑。”⑨後有竹林七贤,手拿拂尘,风度翩翩,高谈阔论,豪饮痛啸,放浪形骸,洒脱不羁。嵇康痛斥儒家之论,公然为享乐辩护道:“六经以抑引为主,人性以从欲为欢;抑引则违其愿,从欲则得自然。然则自然之得,不由抑引之六经,全性之本,不须犯情之礼律。固知仁义务於理伪,非养真之要术;廉让生於争夺,非自然之所出也”。⑩既然六经、礼律、仁义都是“理伪”“犯情”,压抑人性之桎梏,就应当打碎这个桎梏,“以讽诵为鬼语,以六经为芜秽,以仁义为臭腐。”而纵情任性,求人性之自然。由魏晋时人所伪作的《杨朱篇》则说得更坦率。“逸乐,顺性者也。”“则人生之乐,奚乐哉?为美厚尔,为声色尔。”张湛注道:“任情极性,穷欢尽娱,虽近期促年,且得尽当生之乐也”。“惜名拘礼,内怀於矜惧忧苦以至死者,长年遐期,非所贵也”。无论你是否赞成这种享乐放浪的思想和行为,无论你认为它是坦荡直率还是腐败堕落,总之,这种违背虚伪儒学教义的纵欲享乐思想,标志着人性的真正觉醒!这种觉醒的意义是重大的,它击中了儒学节制欲望的要害,揭穿了“名教”孝悌仁义的虚伪性,沉重地打击了维护君主专制的正统思想文化,给魏晋南北朝的思想文化带来了一股充满生机的清风。尽管这种觉醒的火花最终被正统思想所扑灭,但它的历史意义却是不可忽视的。

思想的解放带来了人性的觉醒,随着人性的觉醒,开始了由伦理文化向审美文化的转型,产生了以审美为特征的文学的自觉。

中国魏晋时“文学的自觉”(鲁迅语),也正是在人性的觉醒与文化的转型之中勃发的。那“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钟嵘《诗品》)的《古诗十九首》,并没有描写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只不过是对人生无常、欢乐少有,悲伤实多的感叹,是对现实幸福生活、对爱情的执著与眷念。然而这种“惊心动魄”的力量从何而来呢?王国维认为,这是因为它写得真实、坦率,“‘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久贫贱,頥轲长苦辛。’可谓淫鄙之尤。然无视为淫词鄙词者,以其真也”。“写情如此,方为不隔。”B11“淫鄙之尤”,为什么会成为不朽之作呢?不正是真实地描写出了人的生活,人的本性么?被後世文人赞不绝口的建安诗歌,其主题之一,正是对人生短促的感慨,对生命与生活的眷念,对人生、生活的极力追求。鲁迅认为,魏晋文学“确有点异彩”,这种“异彩”,正是“能充分容纳异端和外来的思想”而产生的,所谓“异端”,正是与儒学克制欲望的教义格格不入的人性的觉醒。这种“外来思想”,正是南北文化碰撞、交汇与东西(中—印)文化交流与多元文化态势的动力之一。因此,“用近代的文学眼光看来,曹丕的一个时代可以说是‘文学自觉时代’”。B12。

这种“文学的自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审美感受的觉醒,由此而萌发了对於美的强烈追求。魏晋南北时期,正是中国古代美感觉醒之时。当人性从儒学礼教中解放出来之时,美感也从伦理道德的压抑下解脱出来了。那些“纵情背礼败俗”之士在山涧水滨放浪形骸之时,不觉欣欣然陶醉在自然美之中,“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B13在摒弃了道德操守的束缚後,人们转向了对人的气质、才性的追求,对人物漂亮的外表,翩翩的风度、以及内在的丰神美韵的欣赏和赞叹。正是这种对於美的强烈追求,促进了伦理文化向审美文化的转型与文学艺术的全面勃兴。

可以说,魏晋文学自觉之时,恰是文学艺术全面兴盛之日。无论是诗歌、小说,还是绘画、音乐以及中国特有的书法皆进入了一个全面勃兴的崭新阶段。

从绘画上来看,魏晋时期,也是中国绘画艺术大丰收之时。人们对人物丰神美韵的追求,产生了“自苍生以来,未之有也”B14的一代大师顾恺之。此外当时尚有曹不兴、卫协、戴逵、宗炳、陆探维、张僧繇、谢赫等一大批著名画家。从流传下来的名画《洛神赋图》、《女史箴图》(摹本),我们不难感受到当时审美意识的勃兴。魏晋南北朝辉煌灿烂的绘画艺术,是两汉所望尘莫及的。

在文学上,小说的产生与兴盛和诗歌的繁荣,是文化转型与“文学自觉”时代的又一重要之处。中国小说这一文体正式诞生和第一个高峰在“文学自觉”时期,这恐怕不是偶然的巧合,这种现象是意味深长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小说成为一种颇有影响的文学体裁,出现了大批的作品”。B15主要作品有《笑林》、《世说新语》、《神异经》、《十洲记》、《列异传》、《博物志》、《搜神後记》、《拾遗记》、《幽明录》、《齐谐记》、《冥祥记》……,从这一大串书名中,我们不难看出当时小说之盛况。

应当看到,文学自觉时期小说的产生和兴盛,是与当时的文化转型与思想解放浪潮密不可分的。没有“反礼背俗”之士的清谈玄论与对审美享乐的追求,就不可能有《世说新语》等小说的问世。

在小说形成并兴盛的同时,文学自觉时期的诗歌也形成了一个高峰,并产生了崭新的诗体。中国“文学自觉”时期抒情诗的繁荣是与新诗体的形成携手并进的。从《古诗十九首》到建安三曹、七子,五言诗终於取代了四言诗,拉开了“文学自觉时代”诗歌繁荣兴盛的序幕。南朝文学理论家钟嵘曾经谈到过五言诗兴盛的原因,他认为四言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习焉。”而五言诗则“指事造情,穷情写物,最为详切”。B16所谓“穷情写物”是“穷”什么情,“写”什么物呢?“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标志着五言诗成熟的《古诗十九首》,就是“穷”的人生易逝,及时行乐之“情”,就是写的叛礼背俗,人性觉醒之“物”,其情感之深沉,其形式之完美“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B17至魏晋之时,五言诗开始兴盛,“五言腾踊”,前有“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感时伤事、发愀怆之词的三曹和建安七子,後有非汤武而薄周孔,“讦直露才”的嵇康和背礼叛俗“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的阮籍,大量的五言诗,如云兴霞蔚,还有“三张二陆两潘一左”以及“笃意真古,辞兴婉惬”的陶渊明,形成了五言诗的一座座高峰。随着五言诗的进展,又产生了七言诗。曹丕的《燕歌行》是现存文人作品中最早的一首完整的七言诗,写得情意婉转,韵致悠扬,对七言诗的形成,具有开创性意义。随着五言诗的繁荣与七言诗的兴起,人们开始了对声韵的追求和讲究,中国的近体诗(格律诗)遂开始酝酿。应当说,建安文学,已不乏声韵铿锵之作,晋代文学,则“结藻清英,流韵绮靡。”B18

南朝文学,更是“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B19在文学实践的基础上,陆机最早提出了声韵的基本原则,“既音声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虽逝止之无常,固崎奇而难便。苟达变而识次,犹开流以纳泉,如失机而後会,恒操末以续颠。谬玄黄之秩序,故典忍而不鲜。”(《文赋》)范晔自谓“性别宫商,识清浊”。B20沈约则正式提出了近体格律诗的“四声八病”说及声韵理论。自觉地运用声律来写诗,这的确是“诗歌史上空前的壮举”。B21

声韵说的创立,推动了诗歌实践,终於形成了新体诗“永明体”,标志着中国近体格律诗的开端!

中国五七言古体诗和近体格律诗的产生,并非偶然,除文学发展诸因素外,由道德型文化向审美型文化的转型,促进了“文学自觉”时代审美意识的觉醒,是一个根本的原因。恰如鲁迅先生所说,“为艺术而艺术”的意识,促使人们去追求声韵文采之美。无论是“诗赋欲丽”(曹丕)还是文须“绮彀纷披,官徵靡曼”(肖绎),皆是对艺术美的极力追求;讴歌人生的抒情诗与赞美大自然的山水诗的勃兴,以及“永明体”的形成,正是由思想解放、人性觉醒而产生的审美意识的觉醒。觉醒了的人们,在对人生与自然的渴念中,萌发了对艺术形式美的追求,由此而产生了新的诗体。

与文学艺术实践大踏步前进相适应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文艺理论的大踏步前进。在中国,文艺理论的繁荣甚至形成了一个空前绝後的文艺理论高峰。

文艺理论繁荣的第一个标志是大量文艺理论著作的涌现。中国魏晋南北朝出现了“体大而虑周”的文论专著《文心雕龙》以及专论五言诗的诗学专著《诗品》。另外,还有陆机《文赋》、挚虞《文章流别论》、李充《翰林论》、葛洪《抱朴子外篇》以及沈约的《宋书·谢灵运传论》、肖子显的《南齐书·文学传论》、萧统《文选序》、裴子野《雕虫论》、萧绎《金楼子·立言》等论著。

从理论上来看,魏晋南北朝文论之特征,集中体现在对传统文艺观的反叛与新的审美意识的建立上。这种反叛和建立,主要有如下几点:

首先是反对轻视文学的观点,提高文学的地位。曹丕《典论·论文》首先向这种旧观念开战,提出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葛洪《抱朴子外篇》则更进一步,提出文章与德行应当并重,甚至文章比德行更胜一筹,因为“德行为有事,优劣易见;文章微妙,其体难识。夫易见者粗也,难识者精也。”B22这亦从理论上大大地提高了文学的地位。

其次是对文学本质特征的认识逐步深入。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论家们对於文学的审美性特征,对於文学想象,皆有着不同於两汉的新见解。曹丕提出“诗赋欲丽”,首先打破了传统偏见,为文学的声韵辞采之美赢得了合法地位。所以鲁迅说“华丽好看”,“是曹丕提倡的功劳。”B23在曹丕之後,陆机提出“诗缘情而绮靡”。B24萧统认为,文学应当“事出於沉思,义归乎翰藻。”B25萧绎提出“至如文者,惟须绮彀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这些看法,尽管有重形式之弊,却是对文学审美本质的深入认识,具有着历史进步意义。至於想象论,中国魏晋南北朝的想象论比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想象论要深刻得多、系统得多。陆机《文赋》,以极形象生动优美的文字,首次详细描述了文学创作中的想象构思过程,“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瞳日龙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观古今於须臾,抚四海於一瞬。”在众多文论著作中,首推刘勰《文心雕龙》与钟嵘《诗品》。

刘勰(约465-约520)的《文心雕龙》是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史上空前的文学巨著,涉及面之广、探讨问题之精深,在整个世界古代文论史上,大概只有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与婆罗多牟尼的《舞论》能与之比肩。人称《文心雕龙》“体大虑周”。B26。就“体大”而言,《文心雕龙》所涉及的作家之多、文类之广、历史跨度之长,是亚里亚多德《诗学》和婆罗多牟尼《舞论》所不能比拟的;就“虑周”而言,《文心雕龙》几乎包容了文学理论中的重大理论问题,并且所论皆十分“折衷”和全面。尤其重要的是《文心雕龙》提出了不少在它之前世界文论尚未提出或尚未全面深入论述的重要理论问题。例如:关於艺术想象,艺术批评方法,艺术风格,尤其是文学史观念。因为在文学史观念上,《文心雕龙》可谓独步一时,压倒群雄。众所周知,在刘勰《文心雕龙》之前,世界文论尚无文学史观念及其论著。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的《诗学》还是贺拉斯的《诗艺》或是婆罗多牟尼的《舞论》,都没有建立一种文学史的观念。即没能用史的观念来系统地研究文学现象。而《文心雕龙》全书,处处闪烁着文学史的观念。可以说《文心雕龙》的上半部,除“文之枢纽”的前五篇外,其余二十篇实际上是一部分体文学史。例如,《明诗》篇,从葛天氏之乐到《诗经》,从汉初四言、“五言腾踊”到建安诗歌,从“稍入轻绮”的晋世群才到宋初的“文咏因革”,全篇以诗歌史发展为纲“铺观列代,撮举同异”。正是在上篇的分体文学史的厚实基础之上,刘勰才总结出了下篇那“思精”而“虑周”的文学理论。而文学史的观念,在《通变》、《时序》等篇中,得到了更系统的总结。《时序》开篇即道出了文学发展的基本规律之一:“时运交移,质文代变”。在《通变》中,则提出了“变则其久,通则不乏。望今制奇,参古定法”的基本原则。《文心雕龙》所提出的文学史观,在某种意义上说来,具有万古常新的理论价值。

这一时期,堪与刘勰《文心雕龙》相比肩的另一部文论专著是钟嵘(约468-518)的《诗品》。与《文心雕龙》不同的是:《诗品》为专论五言诗的著作,因此被後世推为诗话之祖。《诗品》评论了从汉魏到齐梁的120多位五言诗人,分置於上、中、下三品,共60条品目,从以下三个环节品评诗人:一是探讨作家艺术上的渊源所自、风格流派,如说曹植“其源出於《国风》”;二是分析作品的成败得失,优点缺陷,如评刘桢,“仗气爱奇”、“真骨凌霜”,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三是评论、比较作家的优劣高下,“显优劣”、“定品第”。在《诗品》的序言和正文中,钟嵘也谈到了不少重要的理论问题,如文学产生於现实的“感荡”,主张“赋、比、兴”结合,并“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提倡“自然英旨”,反对“文多拘忌,伤其真美”。

可以说,这一时期不但是中国文学理论辉煌灿烂的时代, 而且是整个世界古代文论的又一个高峰!多元文化的交汇,不但造就了中国文论的高峰,而且还导致了中国古代跨文化文学比较批评的产生,这更值得今天比较文学界珍视。这里着重谈谈南北文化交流及其影响。

由於南方汉族与北方鲜卑等各民族的长期对峙,因而南北方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民族文学特色。这种不同的民族特色,突出地体现在南北乐府民歌上。大体而言,北方乐府多表现战争、人民疾苦以及游牧生活、北国风光和尚武精神;而南方乐府多为情歌艳曲。北方质朴,南方绮丽;北方刚健,南方娇柔;北方雄浑,南方清秀。而这种不同的文学特色,正是不同民族特征的体现。这就是宋人郭茂倩所谓“艳曲生於南朝,胡音生於北俗”B27

当时的南北文学之异,正因为南北民俗相异。不但民俗不同,当时的南北民族连语言也不相同。这更加大了南北文学的差异,使南北文学的民族特色更加突出。乐府中《折杨柳歌辞》说:“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郭茂倩《乐府诗集》引《乐府广题》说:“北齐神武(高欢)攻周玉壁,士卒死者十四五,神武恚恨疾发。周王下令曰:‘高欢鼠子,亲犯玉壁。剑弩一发,元凶自毙。’神武闻之,勉坐以安士众,悉引诸贵,使斛律金唱《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其歌本鲜卑语,易为齐言,故其句长短不一。”目前传世的《敕勒歌》,是从鲜卑语翻译过来的。有人认为译者很可能就是斛律金。据史书记载,还有不少用他民族语言所写的诗歌,因语言不通,多不可解而失传了。《唐书·音乐志》说:“北狄乐其可知者,鲜卑、吐谷浑、部落稽三国,皆马上乐也。……隋世,与西凉乐杂奏。今存者五十三章,其名目可解者六章:《慕容可汉》、《吐谷浑》、《部落稽》、《巨鹿公主》、《白净皇太子》、《企喻》也。其不可解者,咸多可汉之辞。此即後魏所谓‘簸罗徊’者是也。其曲亦多可汉之辞。北虏之俗,呼主为可汉。吐谷浑,又慕容别种,知此歌是燕、魏之际鲜卑歌。歌音辞虏(按,似应为:其词音虏),竟不可晓。……贞观中,有诏令贵昌(并州人)以其声教乐府。元忠之家世相传如此,虽译者亦不能通其辞,盖年岁久远,失其真矣。”

由此看来,当时的南北方,不但分属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在北方,掌握统治权的主要是鲜卑等族)而且使用着不同的语言。因此,当时南北文学的交流、影响和比较,正是在跨越国家和民族界限,有时甚至是在跨越语言界限的基础之上而进行的。即便用今天的标准来严格衡量,这也是地道的比较文学。

当时的南北民族,在互相对抗的同时,也互相影响、互相学习。最突出的例子是北魏由大同迁都洛阳後,改鲜卑姓氏为汉姓,鼓吹胡汉通婚,禁止在朝廷上讲鲜卑语。试图在生活方式、风俗习惯、语言文字等方面向汉人学习。同样,汉族也在各个方面受到北方各民族的影响。表现在文学上,就是南北文学的互相影响和交流。就乐府民歌而言,北朝乐府“除二三曲沿用汉魏晋的旧歌外,都是‘五胡乱华’以後的新词。大约从东晋到梁武帝时陆续传到南方。”而南朝乐府在“魏孝文帝时‘吴歌’、‘西曲’都流入北朝,北朝上层统治阶级都十分爱好,间或模仿其歌词。‘梁鼓角横吹曲’中的北方情歌也有少数轻婉像《子夜》、《读曲》之类的,似已受到南歌的影响。”B28

既然有南北文学的交流与影响,文人作家之间,就难免互相之间的影响、学习和模仿。《北齐书·魏收传》曾记载了北朝大作家邢邵和魏收对南朝作家的模仿:“收(魏收)每议,陋邢邵文。邵(邢邵)又云:‘江南任窻,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於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无论邢、魏二人是否偷窃作贼,这条材料至少说明了北方作家在模仿南方作家。颜之推《颜氏家训》也记载了北魏两大文人邢邵和魏收对南朝作家沈约和任窻的倾慕,以及由此而来的论争,甚至因此而结成了朋党:“邢子才、魏收俱有重名,时俗准的,以为师匠。邢赏服沈约而轻任窻,魏爱幕任窻而毁沈约,每一谈宴,辞色之下,邺下纷纭,各有朋党。祖孝徵亦尝谓吾曰:‘任沈之是非,乃邢魏之优劣也。’”B29这是北朝作家钦慕和模仿南方作家而产生的朋党之争的记载,也可以说是一则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札记。南方文学对北方文学影响之大,由此可见一斑。《陈书·徐陵传》甚至说徐陵之文“被之华夷”。北周文人李昶《答徐陵书》称赞徐陵云:“丽藻星铺,雕文锦缛。风云景物,义尽缘情。经纶宪章,辞殚表奏。久已京师纸贵,天下家藏;调移齐右之音,韵改西河之俗。”所谓“调移齐右之音,韵改西河之俗”就是说徐陵的作品在北方被普遍地模仿,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当然,影响是互相的。北方文学虽不及南方文学发达,但对南方文学同样产生了影响。《北史·文苑传》说:“梁使张皋写(温)子升文笔传於江外,梁武称之曰:‘曹植、陆机复生於北土。”《北史·魏收传》说:“(魏)收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昕聘梁。(王)昕风流文辩,(魏)收辞藻富逸,梁主及其群臣咸加敬异。先是,南北初和,李谐、卢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并为邻国所重。至此,梁主称曰:‘卢、李命世,王、魏中兴,未知後来复何如尔。’”由此可见文学影响的双向性。《颜氏家训·文章篇》还有不少论及南北文学比较的内容,例如,颜之推主张文学创作,应当先给亲友评论,然後出手:“学为文章,先谋亲友,得其评论者,然後出手。慎勿师心自任,取笑旁人也。”然而,当时的南北方却有着不同的评论风气,南方作家喜欢互相评论,北方作家却不乐意别人批评:“江南文制,欲人弹射,知有病累,随即改之。陈王得之於丁冀也。山东(北朝)风俗,不通击难。吾初入邺,遂以此杵人,至今为悔,汝曹必无轻议也。”这一段堪称比较批评。而文学鉴赏性的比较则更多:“王藉(南朝作家)《入若耶溪》诗云:‘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江南以为文外断绝,物无异议。简文吟咏不能忘之,孝元讽味以为不可复得,至《怀旧志》载於籍传。范阳卢询祖(北朝作家),邺下才俊,乃言此不成语,何事於能?魏收亦然其论。《诗》云:‘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毛传》曰:‘言不喧哗也。’吾每叹此解有情致,藉诗生於此意耳。”这一段实际上说明了南北作家有着不同的鉴赏趣味和批评标准。南方作家激赏的诗句,北方作家却不以为然。

在南北民族对峙的形势下,当时南北文学交流的一个突出特征是:一些南方作家因战乱而漂泊到了北方,其中包括著名作家庾信、王褒、颜之推等。他们到了北方,一方面将南方文学的风格和技巧传播到了北方,另一方面他们的创作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北方的社会现实、民族风俗和文学氛围的影响,因而引起了他们创作内容和文风的转变,这种文学传播与交流是很有特色的。其突出的例子是庾信。庾信本是南朝著名作家,他与父亲庾肩吾以及徐螭、徐陵父子都是南朝宫体诗的重要作家。公元555年,庾信奉命出使西魏,正当他到西魏都城长安时,西魏军队攻陷了江陵,捕杀了梁元帝萧绎,由於北方鲜卑族统治者倾慕南朝文化,作为著名诗人的庾信以其文学成就被强留在了北方。北周代魏後,他更被重视,当了大官。但在庾信看来,留在鲜卑族的敌国做官,不仅是背乡离井,而且是“失节”行为,他内心是十分痛苦的。後来南方陈朝请求北周放他回国,北周因爱惜他的文才,不肯放还,终於老死他乡。“国家不幸诗家幸”,这一点在庾信身上表现得最突出。庾信到了北方之後,其创作产生了一个质的飞跃,使他从一个形式绮艳,内容空洞的宫廷诗人,成为“凌云健笔意纵横”,“暮年诗赋动江关”(杜甫评语)的北方文坛领袖。庾信文风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其身陷敌国,而且与北方文化密切相关。恰如萧涤非等人所评曰:“南北朝时代,传统文学的中心在南朝。北朝除乐府民歌外,文人诗坛一直是比较荒凉的。北魏末至北齐时期,出现了号称北朝三才的温子升、邢邵、魏收,但他们的诗文基本上是规抚齐梁的沈约、任窻,没有什么创造。直到庾信由南入北,才给北朝诗坛带来转机。他一方面把南朝诗歌的丰富遗产和新的成就带到北方,一方面又吸收北方文化中比较健康的精神,批判了南朝诗歌腐化浮艳的内容,创造了新的风格,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南北文学合流的新趋势。”B30不仅庾信如此,由南入北的诗人王褒等人同样如此。其“风格质朴刚健,和他在南朝时的作品也颇有不同”。B31这充分说明南北文学交流对文学创作的巨大影响。

有了南北文学的互相影响与交流,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南北文学的比较批评理论。这种比较除了上述模仿、影响、交流以外,还有互相的指责与批判。如果套用今天的比较文学理论,那么可以说上述模仿与交流多属正影响,而下面将要论述的互相指责与批判,则可以称之为反影响或负影响。从当时的情况看,北方文学在技巧、辞藻等方面不如南方文学,南方文人难免自负,常常瞧不起北方作家。《隋唐嘉话》有这么一则记载:“梁常侍徐陵聘於齐,时魏收文学北朝之秀,收录其文集以遗陵,令传之江左。陵还,济江而沉之,从者以问,陵曰:‘吾为魏公藏拙。’”徐陵把魏收的作品扔进江中,好像是怕魏收丢丑,实际上是瞧不起北方文学。《朝野佥载》说:“梁庾信从南朝初至北方,文士多轻之,信将《枯树赋》以示之,於後无敢言者。时温子升作《韩陵山寺碑》,信读而写其本。南人问信曰:‘北方文士如何?’信曰:‘唯有韩陵山一片石堪共语,薛道衡、卢思道少解把笔,其余驴鸣犬吠,聒耳而已。”这里将北方大多数文人的作品说成是驴呜犬吠,轻蔑之意,溢於言表。然而,北方文人并不甘心做南方文人讥讽的对象,他们试图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北史·祖莹传》说:“莹以文学见重。常语人云:‘文章需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盖讥世人好窃他文以为己用。”祖莹的话,代表了北方文人的一种心态和要求:用自己独特的风骨,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如果说北方文人对南方文人的模仿体现了一种求同心态的话,那么这种“自出机杼”就体现了一种求异心态。有了这种求异心态,就必然会产生南北文学的对比。邢邵虽然模仿沈约,但也努力求异,提出了南北文学不同论:“昔潘陆齐轨,不袭建安之风;颜谢同声,遂革太元之气。自汉逮晋,情赏犹自不谐;江南江北,意制本应相诡。”B32所谓“江南江北,意体本应相诡”就是说南北文学应当各有其特征。北方文学的特征何在?那就是质朴刚健。倡导质朴刚健,力矫南朝靡丽文风,就成为北方文人的自觉要求。苏绰对南方绮靡文风的批判,就是其典型代表。《北史·柳庆传》说:“苏绰谓(柳)庆曰:‘近代以来,文章华靡。逮於江左,弥复轻薄。洛阳後进,祖述未已。”苏绰对南方文学的批判,得到了鲜卑统治者宇文泰的支持,《北史·苏绰传》说:“自有晋之季,文章竞为浮华,遂以成俗。周文(宇文泰)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庙,群臣毕至,乃命绰为《大诰》,奏行之。……自是之後,文笔皆依此体。”《周书·王褒庾信传论》云:“(苏)绰逮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晋,宪章虞夏。”对南方绮靡文风的批判,实际上就是对北方质朴文风的支持。在这里,“反影响”的意味是很浓的。由南入北的颜之推,也曾批判过华艳文风,认为“今世相承,趋末弃本,率多浮艳。”力主以北方之刚劲质朴矫之。但颜之推又认为,批判浮艳之风,不等於完全否定文学的形式之美,而是应当将刚劲质朴与文辞之美结合起来。他说:“齐世有辛吡者,清干之士,官至行台尚书。嗤鄙文学,嘲刘狄云:‘君辈辞藻,譬若荣华,须臾之玩,非宏才也;岂比吾徒十丈青松,常有风霜,不可凋悴矣。’刘应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辛笑曰:‘可矣’。”这里所谓“既有寒木,又发春华”,就是质朴刚劲与文采华丽相结合之意。颜之推明确指出:“古人之文,宏才逸气,体度风格,去今实远,但辑缀疏朴,未为密致耳。今世音律谐靡,章句偶对,讳避精详,贤於往昔多矣。宜以古之制裁为本,今之辞调为末,并须两存,不可偏弃也。”B33颜之推这种通达的看法,代表了当时南北文学合流的大趋势。当时的南方文学,也正在反省之中。刘勰《文心雕龙》提出了“折衷”之论,主张风骨文采并举。钟嵘《诗品》提出了“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的审美标准。因而,苏绰、李谔的革文华主张,虽得到统治者的支持,但却因矫枉过正,不合时宜而被人们所遗弃。《周书·王褒庾信传论》说:“(苏)绰建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晋,宪章虞夏。虽属辞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唐代刘知几《史通·杂记》也说:“(苏)绰文虽去彼淫丽,存兹典实,而陷於矫枉过正之失,乖夫适俗随时之义。”显然,南北文学的合流,是一种时代的要求和进步。南北文风只有互相取长补短,才能真正促进文学的发展。

然而,怎样来认识南北文学的长与短呢?其中一个重要的方法就是比较批评。中国比较文学“平行比较”的渊源,就诞生在这种南北文学的比较之中。最早明确比较南北文学的人之一,是北方作家邢邵,他提出的“江北江南,意制本应相诡。”堪称南北文学比较批评的先声。不过,真正称得上比较文学批评的,是初唐李延寿等人的南北文学比较论。《北史·文苑传》有这样一段南北文学比较的论述:“既永明、天监B34之际,太和、天保B35间,洛阳(公元496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这里借指北方。)江左(借指南方),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有异同:江左宫商发越,贵於清绮;河朔(指北方)词意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於时用,文华者宜於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彬彬,尽美尽善矣。”这一段文字,无论从那一个角度来说,都是地道的比较文学。因为这既是跨国的比较,又是跨民族的比较,有时还是跨语言的比较,如前面所举《敕勒歌》,自然应当包括在“河朔词意贞刚”之内,而《敕勒歌》当时就是用鲜卑语写的。而且这种比较还有一大特色:不注重同的综合,而是注重异的对比。这恰恰是当代比较文学中国学派“异同比较法”的基本特征之一。这种古代渊源与当代学派特征的相似性,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结果?令人玩味。

在当时,这种南北文学比较,并非个别和偶然的现象。而是一种普遍的和有意识的文学现象。这就更加突出了其比较批评的意味。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说:“江左诸人,咸好瑰姿艳发。精博爽丽,颜延之急病於江、鲍之间;疏散风流,谢宣城缓步於向、刘之上。北方重浊,独卢黄门往往高飞;南国轻清,唯庾中承时时不坠。嗟夫!古今之士递相毁誉,至有操我戈矛,启其墨守。……近日刘勰《文心》,钟嵘《诗品》,异议蜂起,高谈不息。……”B36这种“北方重浊”,“南国轻清”的比较,正是突出了南北文学之异。令狐德芬所撰《周书·王褒庾信传论》着重论述了北方文学特点及南方对北方的影响,并提出了“和而能壮,丽而能典”的审美标准:“既而中州板荡,戎狄交侵,僭伪相属,士民涂炭,故文章黜焉。……至朔漠之地,蕞而夷俗,胡义周之颂国都,足称宏丽。区区河右,而学者埒於中原,刘延明之铭酒泉,可谓清典。……洎乎有魏(鲜卑北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关陇。当时之士,有许谦、崔宏、崔洛、高允、高闾、游雅等,先後之间,声实俱茂,词义典正。……周氏创业(鲜卑北周),运属凌夷,纂遗文於既丧,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苏亮、苏绰、卢柔、唐瑾、元伟、李昶之徒,咸奋鳞翼,自致青紫。然绰建言务存质朴,遂秕糠魏晋,宪章虞夏。虽属词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既而革车电迈,渚宫云撤(指鲜卑西魏攻占南朝江陵),尔其荆衡杞梓,东南竹箭(喻南方文学人才流到北方),备器用於庙堂者众矣。唯王褒、庾信,奇才秀出,牢笼於代。……由是朝廷之人,闾阎之士,莫不忘味於遗韵,眩精於末光。犹丘陵之仰嵩岱,川流之宗溟渤也。然子山(庾信)之文,发源於宋末,盛行於梁季,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胡能夸目以红紫,荡心逾於郑卫。……”由这段对苏绰和庾信的评论来看,令狐德芬既不满北方苏绰的矫枉过正,又不满南朝文风的淫放轻险。南北比较的结果,是取长补短:“文质因其宜,繁约适其变。权衡轻重,斟酌古今,和而能壮,丽而能典,焕乎若五色之成章,纷乎犹八音之繁会。”B37唐代名臣魏征《隋书·文学传序》也有大段的南北文学比较之论。其文字与《北史·文苑传》多有相同之处。例如,“彼此好尚,互有异同:江左宫商发越,贵於清绮;河朔词意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於时用,文华者宜於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这一段与《北史·文苑传》一模一样,一字不差!我们这里关心的不是随谁抄谁的问题,而是这种相同之论体现了当时人们的一种共同的看法,一种通过南北文学比较而得出的文学发展规律,即:“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彬彬,尽善尽美矣。”

从某种意义上说,唐代文学的黄金时代,正是这南北文风取长补短的铸就,正是南北文学合流的硕果。南方的声律辞藻,北方的风骨气质,铸成了中国文学光彩四溢的黄金时代!为有唐一代诗歌的发展开辟了道路的陈子昂,与初唐史家有着几乎一致的看法。一方面,他批判了南方文学“彩丽竞繁”之弊,提倡“汉魏风骨”;另一方面,他又提倡“音情顿挫,光英朗练”B38之作。这与北朝苏绰等人所主张的一味的复古质朴,是完全不一样的。因而,陈子昂的复古,实质上是革新。所以後人才可能给陈子昂以极高的评价:“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B39唐代文学,是风骨气质和声律辞采相结合之文学。正如唐人殷?明确指出,盛唐文学的基本特征,就是声律风骨始备。而盛唐诗人的杰出代表李白与杜甫,堪称南北诗风结合,声律风骨始备的典范。提倡“转益多师”的杜甫一方面向南朝文学的“清词丽句”吸取营养,“熟知二谢将能事,颇学阴、何苦用心”。B40一方面向北方文学的“凌云健笔”学习,“庾信文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B41李白同样如此,“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B42李白所推崇的就是“文质相炳焕”B43风骨气质与声律辞采的完美结合,“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B44文化的大交流,必然带来文化的繁荣;南北文学的比较,近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声律风骨始备”的文学黄金时代!

可以说,多元文化的交融,是文化兴盛、文学繁荣、文论崛起的一个基本动力。

注释:

①吕振羽《中国民族简史》23页。

②游国恩等编《中国文学史》27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

③《中国民族简史》23页,三联书店1951年版。

④参见《中国民族简史》25页,三联书店1952年版。

⑤《中国民族简史》26页。

⑥狄德罗《论戏剧艺术》,参见《西方文论选》上371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

⑦《谢皋羽年谱游录注序》,见《南雷文案》附《吾悔集》卷一。

⑧《古诗十九首》。

⑨《文心雕龙·时序》。

⑩《难自然好学论》。

B11《人间词话》。

B12《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B13《世说新语·言语》。

B14《晋书·顾恺之传》。

B15《中国小说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19页。

B16《诗品序》。

B17《文心雕龙·明诗》。

B18《文心雕龙·时序》。

B19《文心雕龙·明诗》

B20《狱中与诸甥侄书》。

B21游国恩等编《中国文学史》275页。

B22《抱〖FJJ〗朴〖FJF〗子·尚博》。

B23《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B24《文赋》。

B25《文选序》。

B26章学诚语。

B27《乐府诗集》。

B28中国社科院编《中国文学史》一,276页、283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

B29《文章篇》。

B30游国恩、萧涤非等编《中国文学史》一,281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B31同上书284页。

B32《萧仁祖集序》。

B33《颜氏家训·文章篇》。

B34“永明”是南方汉族政权齐武帝年号,“天监”是梁武帝年号。

B35“太和”是北方鲜卑族政权魏孝文帝年号,“天保”是北齐文宣帝年号。

B36《幽忧子集》卷六《南阳公集序》。

B37《周书·王褒庾信传论》。

B38《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

B39韩愈《荐士》诗。

B40《解闷五首》。

B41《戏为六绝句》。

B42杜甫《春日忆李白》,

南北文化论文第6篇

20世纪中国魏晋南北朝文化史的研究成果,主要表现在整体研究和专题研究两个方面。

系统研究魏晋南北朝文化现象,比较有代表性的著作是罗宏曾《魏晋南北朝文化史》(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万绳楠《魏晋南北朝文化史》、熊铁基《汉唐文化史》(湖南出版社,1992年)、曹文柱主编《中国文化通史·魏晋南北朝卷》等。罗书长处是资料搜集的比较充分,同时又能广泛吸引学术界的研究成果。万书重点突出作者的研究心得,而不在意全书的结构是否完整。熊书气势磅礴,但由于时间跨度大,篇幅较小,略嫌粗疏。曹书60万字,13章,由总论和分论两大部分组成。总论涉及“社会与文化”、“文化特征”、“文化论争与交流”等内容,分论则设有哲学、宗教、教育、伦理、史学、文学、艺术、科技、风尚等专题。

学者对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化总貌的概括并不一致。马良怀《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社会文化思潮论纲》认为,魏晋南北朝是人的觉醒的时代,也是一个没有思想权威的时代(《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1年第3期);周积明《论魏晋南北朝文化特质》则认为,这一时期文化特征是以经学独尊为内核的文化模式崩解,生动活泼的文化多元发展取而代之,而贯穿其中的一个共同主题是对超越具体事物的形而上之自在本体的追求(《江汉论坛》1989年第l期);罗宏曾《魏晋南北朝文化架构的特征》把魏晋南北朝定位为中国历史上第二次百家争鸣的时期。经过儒玄双修、儒佛调和后的新儒学仍然不失为这一时期文化架构的主题(《天津社会科学》1987年第3期);田文棠《论魏晋思想的文化意义》认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玄、佛、道三家文化的肇兴,改变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格局,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中国文化研究》1997年第1期);朱大渭《魏晋南北朝文化的基本特征》则具体地给魏晋南北朝文化界定了四大特征:自觉趋向、开放融合、宗教鬼神崇拜和区域文化(《文史哲》1993年第3期)。曹文柱认为,这一时期的中国文化经历了结构更新和充实的过程,大致可有三条脉络寻觅其变化的轨迹:(1)主导文化由儒学式微转变成三家并立。(2)胡汉文化从异质冲突渐进为兼容杂糅。(3)地域文化从中原一脉发展成南北分明(《中国文化通史》魏晋南北朝卷)。类似的文章还有孔定芳《论东晋南朝文化精神对儒家理想的叛离》(《华中师大学报》1992年第1期)、冯天瑜《魏晋南北朝文化刍议》(《中国文化研究》1994年第4期)等。

玄学是魏晋时期盛行于社会上层和知识界的新的学术思潮。它援道入儒,以“老”、“庄”、“易”三玄解经,故有玄学之称。20世纪,最早对玄学展开研究的学者是容肇祖。他先后发表《述何晏王弼的思想》(《语言历史所周刊》1927年第12期)、《述阮籍嵇康的思想》(《语言历史所周刊》1928年第5期)、《魏晋的自然主义》(商务印书馆,1935年)。之后,汤用彤、冯友兰、贺昌群、侯外庐、唐长孺皆有论述这一课题的文章发表。20世纪后半叶,对玄学的研究进入一个高潮。代表作有前文所列的王葆、孔繁、王晓毅等人的专著。关于玄学的产生,唐长孺认为,玄学是汉末名教之治动摇,名理之学发展的必然结果(《魏晋玄学之形成及其发展》,《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311页);汤用彤同意玄学是经过名理之学发展而来的,不过更强调从汉末经学的衰微到魏晋清谈的兴起再到玄学这一学术发展的内在逻辑(《汉魏学术变迁与魏晋玄学的产生》,《中国哲学研究》1983年第3期);冯友兰指出,士族的兴起和汉末经学没落是一致的,玄学实际上是士族意识在思想界的反映(《中国哲学史新编》第4册《绪论》)。对于玄学的分期,汤用彤、汤一介认为可以分为正始、竹林、中朝、江左四个时期,王晓毅同意这种分法,并做了具体的论述(《中国文化的清流》);冯友兰则认为玄学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即王弼、何晏的贵无论,裴的崇有论和欧阳建的言尽意论,郭象的“独化论”。许抗生也把魏晋玄学划分为三个时期,但与冯友兰的划分有一定差别(《三国两晋玄佛道简论》,齐鲁书社,1991年)。关于玄学的理论问题,王葆对王弼的本体论、认识论、人性论和人才论等方面有详细的论列。孔繁除论述正始玄学的理论建树外,还分析了竹林玄学、中朝玄学各派的重要观点。相关的论文还有孙实明《略论王弼何晏的贵无论》(《学术月刊》1981年第10期)、袁济喜《阮籍嵇康异同论》(《中国哲学史研究》1981年第3期)、邹本顺《魏晋的才性之辨》、陈来《郭象哲学思想述评》(《中国哲学史研究》1984年第2期)、萧美丰《裴崇有哲学新论》(《晋阳学刊》1985年第3期)、许抗生《向秀玄学思想简论》(《文史哲》1986年第4期)等。对于玄学的历史地位和评价,韩国磐认为,在曹魏时期,玄学以“无不为”解释“无为”,还具有维护统治的作用。在西晋及其后,则完全流于虚诞,成为高门大族的生活点缀或沽名钓誉的本钱(《魏晋南北朝史纲》第525页);孔繁则认为玄学推动了儒道的融合和佛教的中国化,有益于消弭士族各集团间的激烈斗争,因此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从〈世说新语〉看清谈》,《文史哲》1981年第6期)。王晓毅论证了从秦汉礼仪制度到魏晋人性自然的文化清流的形成,认为这在整个中国文化史上构成一个鲜明的转折点。有关论文有张岱年《魏晋玄学的评价问题》(《文史哲》1985年第3期)、冯达文《论魏晋玄学的特质与价值》(《中国哲学史研究》1986年第4期)等。

儒学是我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由于玄学的勃兴,魏晋南北朝一向被看作是中国儒学发展史上的中衰期,故这一时期的儒学长期未受到学人的重视。80年代以来,这种局面终有改观,讨论魏晋南北朝儒学的论著日趋增多。代表性论文有牟世金《六朝经学的中衰与发展》(《青海社会科学》1985年第1期)、祝总斌《略论晋律之儒学化》(《中国史研究》1985年第2期)、牟钟鉴《南北朝经学述评》(《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李学勤《竹简〈家语〉与汉魏孔氏家学》(《孔子研究》1987年第2期)、张庆捷《儒学与北魏政治》(《山西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章权才《魏晋南北朝隋唐经学略论》(《学术研究》1990年第2期)、李书吉《东晋门阀与儒学》(《晋阳学刊》1990年第2期)、王文列《试论六朝儒学的特点》(《历史教学问题》1992年第2期)、张明君《曹操与儒学》(《文史哲》1993年第2期)、张海燕《魏晋玄学与儒学》(《河北学刊》1993年第3期)等。同时,一批有影响的专著和儒学史也纷纷问世。章权才《魏晋南北朝隋唐经学史》对这一时期儒学的地位、发展、影响重新做出了深入的分析,观点颇具新意。庞朴主编的《中国儒学》第1卷即以专章探讨了魏晋南北朝儒学的发展,并认为这一时期的儒学经历了一次重振运动(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刘振东《中国儒学史·魏晋南北朝卷》则是近年来研究魏晋南北朝儒学史的系统著作。李申《中国儒教史》专设“魏晋南北朝儒教”一章,具体探讨了儒教和佛、道二教的相互关系(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此外,比较重要的著作还有林登顺《魏晋南北朝儒学流变之考察》(台北文津出版社,1996年)、陈明《儒学的历史文化功能》(学林出版社,1997年)等。

魏晋南北朝是道教发展的重要时期,在这一时期道教完成了官方化的过程。早在20世纪30年代,陈寅恪就发表《天师道滨海地区之关系》,对这一课题展开研究(《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33年第4本)。其后吕思勉(《道教起源杂考》,《齐鲁学报》1941年第1期)、钱穆(《蜀中道教先声》、《张道陵与黄巾》,《责善半月刊》1941年第11期)等人也有研究文章发表。20世纪后半叶,陆续有几部道教史的专著问世。陈国符《道藏源流考》(中华书局,1963年)、卿希泰《中国道教史》(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任继愈《中国道教史》(上海的论著日趋增多。代表性论文有牟世金《六朝经学的中衰与发展》(《青海社会科学》1985年第1期)、祝总斌《略论晋律之儒学化》(《中国史研究》1985年第2期)、牟钟鉴《南北朝经学述评》(《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李学勤《竹简〈家语〉与汉魏孔氏家学》(《孔子研究》1987年第2期)、张庆捷《儒学与北魏政治》(《山西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章权才《魏晋南北朝隋唐经学略论》(《学术研究》1990年第2期)、李书吉《东晋门阀与儒学》(《晋阳学刊》1990年第2期)、王文列《试论六朝儒学的特点》(《历史教学问题》1992年第2期)、张明君《曹操与儒学》(《文史哲》1993年第2期)、张海燕《魏晋玄学与儒学》(《河北学刊》1993年第3期)等。同时,一批有影响的专著和儒学史也纷纷问世。章权才《魏晋南北朝隋唐经学史》对这一时期儒学的地位、发展、影响重新做出了深入的分析,观点颇具新意。庞朴主编的《中国儒学》第1卷即以专章探讨了魏晋南北朝儒学的发展,并认为这一时期的儒学经历了一次重振运动(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刘振东《中国儒学史·魏晋南北朝卷》则是近年来研究魏晋南北朝儒学史的系统著作。李申《中国儒教史》专设“魏晋南北朝儒教”一章,具体探讨了儒教和佛、道二教的相互关系(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此外,比较重要的著作还有林登顺《魏晋南北朝儒学流变之考察》(台北文津出版社,1996年)、陈明《儒学的历史文化功能》(学林出版社,1997年)等。

魏晋南北朝是道教发展的重要时期,在这一时期道教完成了官方化的过程。早在20世纪30年代,陈寅恪就发表《天师道滨海地区之关系》,对这一课题展开研究(《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33年第4本)。其后吕思勉(《道教起源杂考》,《齐鲁学报》1941年第1期)、钱穆(《蜀中道教先声》、《张道陵与黄巾》,《责善半月刊》1941年第11期)等人也有研究文章发表。20世纪后半叶,陆续有几部道教史的专著问世。陈国符《道藏源流考》(中华书局,1963年)、卿希泰《中国道教史》(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任继愈《中国道教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汤一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道教》,都是研究这一时期道教的系统著作。对于道教的改革,最早提出看法的是陈寅恪《崔浩与寇谦之》一文。王仲荦同意陈说,北魏寇谦之援佛入道,建立了一套道教戒律,对道教的官方化作出了贡献(《魏晋南北朝史》第795页);钟国发则认为,寇谦之并没有从思想上提升道教的层次,陆修静整理道教经典,制定斋戒仪轨,建立道教组织,对道教的影响更为深远(《前期天师道史略论》,《中国史研究》1983年第2期)。刘琳认为,经过葛洪、陶弘景等的努力,道教的教派、义理更加丰富、经典大大增加,出现了神仙道教思想,借用了儒佛的哲学、伦理观念,并出现了以“道馆”为代表的道教组织,最终完成了官方化的过程(《论东晋南北朝道教的变革与发展》,《历史研究》1981年第5期)。胡孚琛《魏晋神仙道教》重点研究了《抱朴子·内篇》中的神学思想、道教哲学以及在化学史、医学史上的贡献。

关于佛教的研究。从20世纪前期起,汤用彤陆续有《汉魏佛教的两大系统》(《哲学评论》1936年第9期)、《中国佛史零篇》(《燕京学报》1937年第12期)等文发表,之后又著成大作《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该书第一次为中国佛教史勾画了一条可信的线索。由于汤用彤熟悉中国哲学和印度哲学,故既能把中国佛教思想与中国哲学结合起来进行分析,又能为佛教确立比较准确的概念。任继愈《汉唐佛教思想论集》研究了天台宗、华严宗和禅宗的哲学思想以及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人民出版社,1973年)。任继愈主编《中国佛教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的前两卷和郭朋《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都是研究魏晋南北朝佛教史的系统著作。方立天《魏晋南北朝佛教论丛》对道安、支遁、慧远、僧肇、道生等重要的佛教人物均有专论(中华书局,1982年)。类似的论文有傅云龙《佛教般若学六家七宗略论》(《中国哲学史研究》1984年第2期)等。佛教的中国化是学者们普遍关心的问题。赖永海指出,这一进程实际上在东汉即已开始了,佛教借助汉魏时期的“神不灭”论即是明证(《从魏晋南北朝佛学的中国化看外来宗教与传统思想的关系》,《浙江学刊》1987年第2期)。此外还有王琰《东汉魏晋时期佛教汉化问题刍议》(《辽宁大学学报》1987年第2期)等。方立天《魏晋时代佛学和玄学的异同》则从内容、渊源、地位、作用和性质等方面,比较了魏晋玄学和佛学的复杂关系(《哲学研究》1980年第10期)。探讨佛教玄学化方面的文章,还有田文棠《从道安的佛教思想看魏晋的佛玄交融》(《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83年第3期)、洪修平《也谈两晋时代的玄佛合流问题》(《中国哲学史研究》1987年第2期)、杨耀坤《汉晋之际佛教发展的思想基础》(《四川大学学报》1992年第3期)等。方光华《试论南北朝时期佛教教义发展的特点》认为,南北朝时期佛教因国家的分裂而形成南北两种传统,它们在各自的宗教文化背景下形成了不同的义理发展趋向,对佛教思想多元化和隋唐佛教宗派的形成作了理论准备(《文史哲》1993年第1期)。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士风与学风向来受到学术界的关注。

魏晋时期士人在力求调整纲常礼教与人性自由之间关系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一种新的时代风尚,学术界将之概括为魏晋风度。有关的专著有宁稼雨《魏晋风度》(东方出版社,1992年)、马良怀《魏晋风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等。相关的论文有宗白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美的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余英时《名教思想与魏晋士风的演变》(《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赵克尧《魏晋风度论》(《复旦学报》1988年第1期)、李凭《魏晋之际名士风度的两面性》(《文献》1993年第3期)等。清谈是魏晋士风的重要表现,因此对于清谈与清议的关系、清谈的分期及与玄学的关系,自然也备受关注。研究这一课题的文章有贺昌群《清谈之起源》(《文史哲季刊》1943年第1期)、无畏《清谈之分期及其领袖人物之年代》(《中国文化》1946年第6期)、唐长孺《清谈与清议》(《申报·文史》1948年2月28日)、张景贤《试论清谈的含义》(《河北大学学报》1983年第2期)、郏廷础《魏晋清谈散论》(《中国哲学史研究》1984年第1期)等。由于长期隔绝,南北朝时期的南北学风也出现了明显的地域差别。相关的研究文章有唐长孺《读〈抱朴子〉推论南北学风的异同》(《魏晋南北朝史论丛》、何兹全《南北朝时期南北儒学风尚不同的渊源》(《史学评林》1983年第1、2期)、周积明《东晋南朝时期的南北文化》(《社会科学辑刊》1988年第5期)等。

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域内各民族、各地区的文化交流的文章很多,代表性的有杜斗城《魏晋南北朝时期河西僧人的西行与南下》(《西北民族学院学报》1982年第4期)、孔毅《论北朝时期鲜、汉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北朝研究》1990年第1期)、施光明《十六国时期西域与五凉文化交流述论》(《兰州学刊》1990年第2期)、王友敏《南北朝文聘礼仪考》(《中国史研究》1996年第3期)以及吕一飞《北朝鲜卑文化之历史作用》(黄山书社,1992年)等。中外文化交流也是学者关心的课题。张声振《两晋南北朝时期移民日本的汉族人及其贡献》(《社会科学战线》1982年第4期)、简修炜《汉魏六朝时期的中日交流》(《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4期)、范毓周《六朝时期中国与百济的友好往来与文化交流》(《江苏社会科学》1994年第5期)、罗宗真《六朝时期中国对外文化交流》(《文史哲》1993年第3期)、韩《“魏伐百济”与南北朝时期东亚国际关系》(《历史研究》1995年第3期)等。

社会史是20世纪中国史学研究中的一个新兴学科。到目前为止,在社会史研究领域,学者对诸如社会史概念、学科地位和研究对象等一系列根本问题仍然存在着不同的理解。我们这里不涉及理论问题,只就学者公认的研究成果做一概述。

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的专题部分应该是属于社会史最早的综合性研究著作。近年来出版的社会史综合性研究著作是曹文柱主编《中国社会通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曹书从社会存在前提、社会构成、社会运行与社会变迁等方面考察了魏晋南北朝的社会发展状况。朱大渭等《魏晋南北朝社会生活史》系统梳理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是一部有鲜明特点的学术著作(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

关于社会结构,在吕书、曹书中都有专门的章节进行论述。20世纪80年代,朱大渭发表《魏晋南北朝阶级结构试析》一文,认为这一时期社会结构具有阶级层次增多,阶级关系繁杂化的特点(《六朝史论》)。熊德基《魏晋南北朝时期阶级结构研究中的几个问题》则从户籍、等级、阶级、民族、门阀观念等方面阐述了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结构的理解(《六朝史考实》,中华书局,2000年)。以后的很多研究文章,都承认社会人口等级化是当时社会结构的一个突出特征。有关论述社会上层生活状况的文论在前几节中已有介绍,下一节还将谈到大族的个案研究,这里不再重复。在研究社会下层时,学者对编户齐民的情况关注不够,除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有关章节和熊德基《六朝农民的负担、阶级地位与历史作用》等文外,论者甚少。相对而言,研究当时“贱民”的学术成果是相当繁富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无论国家还是私家大族都控御着大批不隶普通民籍身份低贱的人口。他们或由国家另立户籍,或注入主人的“家籍”,名目相当繁杂,有兵户、吏户、杂户、匠户、乐户和佃客、部曲、门生、故吏等。自30年代以来,研究这些人口社会地位和生存状况的论述一直不断。代表性的文章有鞠清远《两晋南北朝的客、门生、故吏、义附、部曲》(《食货》1935年第12期)和《三国时代的客》、武仙卿《南北朝色役考》、李源澄《两晋南朝之军户及补兵》、何兹全《三国时期的三种领民》以及关于兵制系列论文中“世兵制”的论断(详见《读史集》)。20世纪后半叶,这类研究文章非常之多,代表性的有唐长孺《魏晋至唐官府作场及官府工程的工匠》(《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续编》)与《魏晋南北朝的客和部曲》(《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程应《释干》(《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3期)、彭神保《僮干释疑》(《中华文史论丛》1981年第3期)、李春润《论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干》(《中华文史论丛》1981年第3期)、曹文柱《略论东晋南朝时期的吏民》(《北京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2期)、高敏《东魏北齐食干制度研究》(《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2、3期)和《杂户考》(《魏晋南北朝社会经济史探讨》,人民出版社,1987年)以及前述有关兵户问题的文论等。此外还有一些论文讨论了这一时期的奴婢问题,如蒋福亚《略论魏晋南北朝的奴婢》(《北京师范学院学报》1989年第5期)、刘汉东《十六国北朝奴婢身份特点探论》(《北朝研究》1996年第1期)等。

关于城市与乡村社会研究。曹文柱《社会通史》第3章对魏晋南北朝城市社会的一些特征进行了归纳,认为当时的城市有政治型、军事型、工商业型等类别;与乡村社会比较,又有建筑群规范、人口集中和数量大、人口异质性强、经济生活活跃、政治生活频繁、文化生活发达等特点。相关的论述还有于云瀚《魏晋南北朝时期城市风俗探论》(《社会科学辑刊》1998年第5期)、赵裕如《北魏洛阳里坊制度浅识》(《洛阳师专学报》1989年第3期)等。对魏晋南北朝乡村社会系统研究的著作是齐涛《魏晋隋唐乡村社会研究》。作者分论了北方乡村组织由坞壁到村落、南方乡村组织由聚邑到村落的变迁,同时探讨了乡村的自然环境、农民的生产条件和家庭经济生活等。相关的论述还有赵克尧《论魏晋南北朝的坞壁》(《历史研究》1980年第6期)等。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家庭和婚姻的成果较多。冻国栋《北朝时期的家庭规模结构及相关问题论述》一文指出,十六国北朝时期北方的家族观念和生活方式和南方有很大的区别,这表现在聚族而居、兄弟共财、几代共爨等几个方面(《北朝研究》1990年第2期)。属于同类性质的文章有张承宗《六朝时期的婚姻与家庭》(《苏州大学学报》1988年第3期)、周盛行《颜氏家训中的家庭习俗》(《民俗研究》1991年第2期)、赵建国《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家庭结构》(《许昌师专学报》)1993年第2期)等。葛建中《东晋南朝社会中的家庭伦常》认为,东晋南朝时期名教的重心已经由君臣伦常转移到家庭风教上去了(《中山大学学报》1990年第3期)。相关论文有刘振华《试论六朝家庭伦理观念的演变》(《学术界》1994年第1期)等。此外,梁满仓《论魏晋南北朝的早婚》(《历史教学问题》1990年第2期)、薛瑞泽的《北朝婚姻简论》(《北朝研究》1990年第2期)、《试论魏晋南北朝再婚问题》(《思想战线》2000年第2期)以及王晓卫《北朝鲜卑婚俗考述》(《中国史研究》1988年第3期)、施光明《从〈魏书〉所记鲜卑拓跋部婚姻关系研究》(《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92年第3期)和杨铭《氐族的姓氏和婚姻》(《西北民族研究》1992年第1期)等,都是研究魏晋南北朝各族婚姻、婚俗的文章。与婚姻家庭有关的妇女问题备受关注,相应的论文很多,篇幅所限,不再一一列举。

关于民间信仰和结社问题。20世纪80年代初,吴泽发表《汉唐间土地、城隍神崇拜与神权研究》一文,研究了始于魏晋的民间土地神和城隍神崇拜现象。研究这类民间信仰问题的文论还有刘九生《巴建国的宗教背景》(《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86年第1期)、吴维中《志怪与魏晋南北朝宗教》(《兰州大学学报》1990年第3期)、梁满仓《论蒋神在六朝地位的巩固和提高》(《世界宗教研究》1991年第3期)、《论六朝时期的民间祭祀》(《中国史研究》1991年第3期)和郝春文《东晋南北朝时期的佛教结社》(《历史研究》1992年第1期)以及侯旭东《五六世纪北方民众佛教信仰》、刘长东《晋唐弥陀净土信仰研究》等。

社会风气是一个内涵广泛的课题。前述的魏晋风度也应该属于这一范畴,但社会史更关注带有大众性的,尤其是下层社会的风俗习尚。曹文柱《六朝时期江南社会风气的变迁》认为,六朝时期江南社会风气有一个由轻悍好斗向柔靡怯懦的转化过程。其中的原因和社会上层的构成与心理素质的变化、社会下层宗教信仰的转移以及江南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很大的关系(《历史研究》1988年第2期)。同类的文章还有吴功正《六朝社会风气与美学状貌》(《社会科学研究》1994年第4期)、张承宗《魏晋南北朝社会风气及南北民俗的交流》(《江海学刊》1995年第6期)等。由曹魏时起,薄葬之风大倡。对于这一社会现象最系统的考察是魏鸣《魏晋薄葬考论》(《南京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相关论文还有龚国祥《浅谈汉魏薄葬思想》(《武汉师范学院学报》1984年第6期)、张爱冰《南朝薄葬考》(《东南文化》1989年第2期)等。社会问题是社会史研究的重要内容。曹文柱《两晋之际流民问题的综合考察》指出,两晋之际因自然灾害和社会矛盾而激发的流民潮具有空前的规模。作者还对流民组织、统治者的流民政策以及流民归宿等方面的问题进行了分析,认为这次流民潮对全国人口布局的调整和经济重心的转移有一定影响(《历史研究》1991年第2期)。相关论文有许辉《西晋末期长江中游流民暴动的原因及性质》(《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3期)等。北魏末年的边镇起义也是当时的严重社会问题。讨论这一课题的论文有朱大渭《北魏末年人民大起义若干史实辨析》(《六朝史论》)、刘精诚《北魏末年人民起义与六镇豪强》(《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2年第2期)等。有的学者还注意到了自然环境与人类生存关系的问题。曹文柱《魏末晋初的陂碣之害》(《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4年第2期)、黎虎《东晋南朝时期旱田作物的南移》(《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2期)、郑炳林《十六国时期姑臧建城的自然与人口条件》(《西北史地》1987年第3期)、李丙寅《略论魏晋南北朝时代的环境保护》(《史学月刊》1992年第1期),郭黎安《关于六朝气候、自然灾害和生态》(《南京社会科学》2000年第8期)等,都是研究这方面问题的文章。李友松认为,血吸虫病是导致曹军在赤壁失败的原因(《曹操病败赤壁与血吸虫病关系之探讨》,《中华医史杂志》1981年第2期)。类似的论文有李亿众《晋代规定传染病感染三人者不得入宫》(《中华医史杂志》1984年第4期)等。

二十世纪魏晋南北朝研究(六)大族个案研究和人物评价

魏晋南北朝大族个案研究方兴未艾。个案研究是社会学一种研究方法,海外学者在研究中国古代家族制度时经常运用。80年代以来,大陆学者引入并应用于魏晋南北朝大族史的研究之中,取得了可观的成果。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也具有大族个案研究的特征。周征松《魏晋隋唐间的河东裴氏》(山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是目前所见的典型魏晋南北朝大族个案研究专著。

魏晋以来,大族地位确立的标志起码有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一是家族成员官职的高下及其变化;二是家族成员的婚媾状况;三是家族成员的学术文化成就,简称为“宦”、“婚”、“学”。魏晋南北朝大族个案研究工作基本上是从这三个方面展开的。

叶妙娜《东晋南朝侨姓高门之仕宦:陈郡谢氏个案研究》认为,东晋南朝谢氏家族经历了上升—全盛—衰落的发展过程,与之同步的是文—武—文的变化。谢氏家族发展的轨迹是条抛物线,衰落期是上升期的回归,但前期仅是士族,后期则是“士”与“世”的复合。其仕宦特征又有阶段性的不同,全盛期生气勃勃,握兵执政,是国家栋梁;转折期职高无权,因循守旧,坐享声誉;衰落期徒有虚名,腐败无能。作者认为,史学界对大族仕宦特征的一般看法,实际上是指转折期或衰落期才出现的现象(《中山大学学报》1986年第3期)。类似的论文有卜宪群《琅邪王氏政治地位研究》(《安徽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孟繁冶《汉魏晋南北朝颍川鄢陵庾氏家族源流考》(《许昌师专学报》1992年第3期)、朱绍侯《济阳蔡氏郡望的历史追溯》(《许昌师专学报》1997年第1期)等。刘静夫《颍川荀氏研究》和《京兆杜氏研究》对两个家族的仕宦情况进行了比较,认为族大人众,累世为官,是它们的共同点。荀氏主要仕于魏晋南朝,而杜氏遍及南北胡汉王朝。荀氏在中央担任文职高官,上层交往广泛,是士大夫官僚世家。杜氏以地方军政长官为主,上层交往少,是带有豪强色彩的官僚世家。荀氏门第高,杜氏生命力强(《南充师院学报》1987年第3期、《许昌师专学报》1993年第3期)。高诗敏《有关北朝博陵崔氏的几个问题》对北朝时期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仕宦情况进行了比较。作者指出,北朝之前两族政治地位不相上下。北朝时期清河崔氏远高于博陵崔氏,是仕宦差别决定的(《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98年第5期)。韩树峰《河东裴氏南迁述论》、《河东柳氏在南朝的独特发展历程》则分别探讨了江南晚渡大族为仕宦而弃文从武的情况(《中国史研究》1996年第2期、2000年第1期)。高诗敏《范阳卢氏的兴衰与历史地位》(《北朝研究》1997年第1期)、陶新华《魏晋南北朝弘农杨氏的发展道路》(《杭州师范学院学报》1998年第2期)等文,重点研究了留居北方大族的政治兴衰史。

关于大族的婚媾情况。经过个案研究,许多学者提出这样的认识:魏晋南北朝时期,士庶不婚是时代的主流,大族婚媾的基本特征是实行身份内婚制。所谓身份内婚制,就是大族联姻的对象基本上属于门第相等的几家士族,或皇室。身份内婚制经历了从萌芽、形成、发展到崩溃的过程。叶妙娜《东晋南朝侨姓世族之婚媾———陈郡谢氏个案研究》认为,侨姓士族从西晋开始实行身份内婚制,但初期不太严格,东晋则严格流品,绝不含糊。南朝初期身份内婚制仍能维持,但已不太严格。中期开始联姻寒庶及土著大族,终于导致这一制度的最后瓦解(《历史研究》1986年第3期)。卜宪群对琅邪王氏的研究,结论与叶文类似。高诗敏、韩树峰、刘驰等人认为,北朝的情况与南方大体一致,只不过因国婚带来的政治利益使大族更乐于联姻帝室。身份内婚制造成血缘婚、异辈婚的现象十分突出。宋晓梅《鞠氏高昌张氏之婚姻》研究了西北地区大族实行身份内婚制的情况(《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2期)。王连儒《东晋陈郡谢氏婚姻考略》认为,大族婚姻是一种复杂的伦常政治现象,影响所及,使得国家政治属性也带有浓厚的伦常色彩(《中国史研究》1995年第4期)。

关于文化面貌。文化素养在当时是衡量人才优劣的标准,对于选举和迁官都具有一定的意义。魏晋大族多以家学名世,文化上的优势是其傲世骄人的资本。叶妙娜认为,东晋南朝崇尚风流人物,大族把学术与门第接合起来,作为维持地位不坠的重要手段。南朝时期谢氏在军事政治上的影响逐渐丧失,仍可以文豪、诗人留名。孟繁冶《论颍川鄢陵庾氏之崛起》认为,早在政治发展的重要积累期,颍川庾氏的文化特征就已十分突出。东晋时期,庾氏不但在政治上举足轻重,而且家族文化也最为发达(《许昌师专学报》1993年第3期)。类似的文章还有卜宪群《琅邪王氏与六朝文化》(《安徽史学》1989年第3期)等文。刘静夫对荀氏、杜氏在文化上进行了比较,认为两族各有家学,荀氏以礼乐、律令为主,杜氏本是刑律之家,后又以《春秋左氏传》出名。韩树峰、周征松指出,河东裴氏原为西晋高门,因晚渡不得不以武功求显达,而后重新以文名世,南朝时还出现过著名的“史家三裴”。嵇发根《六朝时吴兴沈氏文人的崛起与发展》讨论了吴兴沈氏由武力强宗向文化士族过渡的过程(《湖州师专学报》1998年第2期)。党明德《北朝时期平棘李氏的望族之道》甚至将文化列为某些大族兴起的原因(《山东社会科学》1998年第4期)。

从数量上看,人物评价是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取得成果最多的一个领域。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学者的研究几乎涉及了魏晋南北朝各个时期的重要人物,粗略统计,有专文或专著探讨者近百人。其中诸葛亮和曹操又是所有人物研究中的热点。

20世纪前半叶,研究诸葛亮的文章约有10余篇,但质量不高。50年代以来,评价诸葛亮的论文不但激增,而且学术水平不断提升。代表性的论文是周一良《论诸葛亮》。作者从研究诸葛亮出身入手,详论了“隆中对”的战略思想,以及治蜀方略和民族政策,继而分析了他六出祁山、兴复汉室的政治理想,指出对诸葛亮的评价应该适当、不宜夸大(《历史研究》1954年第3期)。这篇文章在当时曾引起热烈的讨论。“文革”以后,诸葛亮研究继续深入发展,学者对诸葛亮的战略思想、民族政策、军事才能、经济思想以及躬耕地等问题作出了很多有意义的探讨。总体来看,对诸葛亮作出负面评价的文章不多,大部分学者在指出他的某些具体失误之外,基本的评价都是肯定的。其中田余庆的《〈隆中对〉再认识》最有特色。田文全面讨论了诸葛亮“隆中对”的形成、实施以及对三国鼎立形成的作用和主要失误之处,从而对诸葛亮的战略思想作出了令人信服的评价(《历史研究》1989年第5期)。50年代之前讨论曹操的文章并不多见。对曹操评价的高潮是在1959年郭沫若发表《读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光明日报》1959年1月25日)一文开始的。此后一批史学大家先后发表文章对曹操的功过进行评说。讨论的阶段性成果后被收录到《曹操论集》(三联书店,1960年)一书之中。大家对曹操的认识并不一致,但肯定性的意见占据主流。到目前为止,对曹操的研究仍是一个热点,只不过更加深化和细化而已,如曹伯言《何晏与曹操及正始改制》(《华东师大学报》1990年第3期)、方诗铭《曹操与“白波贼”对东汉政权的争夺》(《历史研究》1990年第4期)、孙明君《曹操与儒学》(《文史哲》1993年第2期)、马育良《论曹操对秦汉大一统思想文化模式的突破》(《许昌师专学报》1994年第2期)等。

二十世纪魏晋南北朝研究(七)回顾与展望

由于篇幅所限,我们对上个世纪中国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状况的回顾和评述相当简略,只能说是百年学术史的一个大致轮廓。然而我们仍可以清楚地看到,经过中国几代学者的艰苦探索与开拓,这一断代史研究领域所取得的学术进展十分令人瞩目。其中两方面的成就,是最需要我们加以认真总结的:首先是学术面貌实现了全面更新;其次是大量的实证研究为学科发展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我们注意到,不少学者在回顾上一世纪中国历史学各个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时,往往都有一个共识:20世纪是中国历史学的重要转型期。百年间,中国历史学经过了一个由纯粹的传统国学向具有严格学术规范的近代人文社会科学的蜕变。作为中国历史学的一个断代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同样鲜明地向我们展示了这一演进过程。

中国虽然素有值得骄傲的史学传统,但局限性也是明显的。20世纪之初梁启超曾将旧史学的缺陷概括为“六弊”,即所谓“四蔽”和“二病”,并把“史界革命不起”,上升到“吾国遂不可救,悠悠万事,惟此为大”的严重程度(《梁启超全集》第2册,北京出版社,1988年,第736页)。所以当具有强势文化特征的西方史学思潮一波一波涌来之时,旧史学的藩篱迅速坍塌。引进外来的新史观、新理论和新方法,借以诠释中国的社会和历史,也就成了20世纪中国几代史学家不懈追求的目标。特别是50年代以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学术研究中居于指导性的地位,中国历史学在科学化道路上更有了进一步的升华。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呈现的全面繁荣,五六十年代新课题、新领域的不断开拓和八九十年代学术研究的继续向纵深发展,无不与外来史学观念、理论和方法的引进、传播以及运用有着密切的关系,并由此实现了学术面貌的全面更新和学科规范的重大转型。

以开放的心态,学习和借鉴西方史学的长处,无疑是当时中国史学家的一种正确选择。不过,这些“舶来品”毕竟是以西方文明为背景而产生出来的,且不说与中国的社会和历史情况迥异,就其本身来说也是个变量,所以在引进西方史学的同时必须要有个鉴别和消化的过程。在这方面,史学大师陈寅恪开了一代新风。他既主张吸收外来文化,又坚决反对全盘照搬。他曾针对30年代的“食洋不化”之风讲:“窃疑中国自今日以后,即使能忠实输入北美或东欧之思想”,然“不改本来面目者,若玄奘唯识之学,虽震动一时之人心,而卒归于消沉歇绝”。他认为,“真能于思想上自成系统,有所创获者,必须一方面吸收输入外来之学说,一方面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下册审查报告》,《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陈寅恪身体力行,融会中西,重新探究魏晋南北朝历史的内涵。“他着眼于较长的历史过程,在较高的层次上探讨魏晋南北朝历史的脉络所在,提出并解答了许多前人的认识所不能及的问题。他重视以不同的种族、家族、地域、文化为背景的社会集团的活动,从中发现历史的联系和推移,并以之解释各种纷繁的历史现象”(田余庆:《秦汉魏晋史探微》第390页)。学者公认,他的成功就在于不是西化,而是化西,不着痕迹地将西学应用于中国学术,创造出适应时代、适应民族特质和需要的新史学。陈寅恪的贡献是划时代的,它使得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工作在转型之初就起点很高。当然,这一时期学术成就的取得,并非皆是陈寅恪一人之功。我们也不应当忘记与他同时代的一批杰出学者,如吕思勉、汤用彤、陶希圣等人在各个领域中所付出的辛勤劳动。与其他断代史研究相比,20世纪中国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阶段性进步非常明显。五六十年代是以唐长孺、何兹全、周一良、王仲荦、马长寿等人为代表的史学家,在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各个领域全面创获的时期。他们通过精审的考辨,严谨的论证,多方位地勾画了魏晋南北朝社会的重要特征与发展大势。特别是在陈寅恪所忽视的社会经济领域取得的成绩尤大,如土地制度、赋税制度、部门经济、整体经济以及依附关系等重大课题皆有突破性进展。80年代后期,田余庆撰成《东晋门阀政治》一书,又为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向纵深发展,确立了一个全新的理论框架和较为严密的学术规范。总之,通过几代学者的艰辛努力,20世纪末的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界已经是硕果累累,学术积累相当深厚。

学术面貌的全面更新以及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深厚学术积累,既为新世纪的中国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创造了腾飞的条件,同时也留下了不少难题。到目前为止,凡是关乎魏晋南北朝史的重大课题大多被人们研究过,似乎已达竭泽而渔的程度。不仅重大的课题如此,就是一些细微的题目也有人爬梳,同时还存在着重复性研究的现象。情况类似种田,一切可耕之地皆是果实累累,甚至在边角地、荒山坡上也不乏劳作之人。本来涉及此段历史的文献资料并不丰厚,再加之名家云集,很多成果的水平好像已臻于极致。这就使得后来人往往望题兴叹,有无从入手之感,“撞车”的事情经常发生。

在新世纪之初,我们应该如何去做,才不致于使这一笔宝贵的学术财富变成历史的包袱,从而避免使优势转化为劣势?怎样做才能在较高的学术积累上实现新的突破?这是每位从事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学者都应该认真思考的事情。对此,我们认为起码有三个方面的工作需要得到大力拓展。

第一,注重对史料的充分占有和使用。历史学是一门科学性和规范性很强的学科。讲究实证,靠材料说话,是史学家开展研究工作的根本出发点。如果没有翔实的史料作基础,只凭观点新颖立说,即使轰动于一时,学术生命力也不会保持长久的。正因为史料是立论的依托,所以注重对史料的充分占有就成了学科发展的重要前提。

首先,提高学术敏感性,及时追踪新史料发现的信息,做好相应的搜集与研究工作。新史料的发现,往往意味着将有新的学术突破出现。陈寅恪曾讲:“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求问题,则为此时代之新潮流”(陈寅恪:《陈垣敦煌劫余录序》,《金明馆丛稿二编》)。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社会动乱与崇尚薄葬,不但使得这一时期的存世文献不足,而且还使得考古发掘不易取得成果,故而任何新的地下出土,对于我们来说都弥足珍贵。令人惊喜的是,1996年10月湖南省长沙市走马楼建筑工地第11号井出土了大批三国时代的吴简。这批简牍总数估约10万枚以上,按质材和形制可分为竹简、大木简、木牍、封检和签牌等。简牍大多有明确纪年,时间范围在汉末孙吴前期。简牍是孙吴长沙郡和临湘侯国(县)的地方文书档案,内容涉及佃田、赋税、户籍、司法和官府上下行文书等。走马楼吴简学术价值之大,超乎人们的想象。“它不仅填补了我国简牍出土的一个空白,而且还以丰富的内容使我们了解三国孙吴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赋税、户籍、司法、职官等许多方面,尤其对深入研究当时经济关系、阶级关系、赋税制度、典章制度以及当时的社会生活等都提供了新的历史信息”(张文斌:《长沙走马楼三国吴简嘉禾吏民田家·序》,文物出版社,1999年)。如曹丕代汉,孙权附魏,史书只记载其“诚心不款”,至于有何动作并未交待。而竹简清楚地揭示,孙权一直没有使用过黄初年号。这是他不肯尊奉曹魏为正朔的具体表现。再如,过去一直认为北魏户调的“九品混通”之法源于西晋,而竹简明载,早在孙吴初始此制即已实行。吴简中的户口籍簿内容也相当丰富,除民籍、吏籍外,另新见师佐籍。此类“师佐”,分工很细,但含义是什么?有待进一步明确。此外,籍簿中还有“复民”、“士”、“私学”等名目,这些人口的身份到底是平民,还是依附民?《田家》中的佃田主要是“二年常限”田,与之并存的还有“余力田”。常限田中的“常限”是指田亩租佃的年限,还是对租额的限定?余力田究竟是一种优惠田,还是一种新垦田?关于“还民之限米”的简文,应解释为“归还民之限米”,还是特指“还民”(归籍之民)交纳的“限米”?虽然文书的释文只刊布了极少部分内容,但仍以鲜活的史料为我们展示了汉末吴初江南局部地区诱人的社会场景,提出了许多新课题。目前整个工作尚在起步阶段,然而研究者已开始有不同的认识,有的问题争论还很激烈。可以预见,随着吴简整理工作阶段性的进展,对它的研究也会有一个“新潮流”出现。

其次,需要对已知史料的价值重新认识。新史料的功能不是无限的,大量的研究工作毕竟还应建立在已知史料的基础之上。现在的问题是,必须要对这些已知史料有个重新的价值评估。我们注意到,在以往众多的研究成果中,学者对文献资料的使用并不充分,可开发的空间仍很大。譬如关于这一时期的碑铭墓志,前人已做过大量的汇集整理工作,相关的出版物很多。然而,不少学者在运用这些资料时,基本路数仍不出传统的“正诸史之谬误,补载籍之缺佚”两途。这种思路把立论的出发点和归宿都放在史书上,却忽视了金石材料的自身价值。早在20世纪60年代,马长寿就已开始利用碑铭,结合文献,探讨前秦至隋关中地区少数民族分布的情况,揭示了史书失载的一些历史现象。近年来,侯旭东搜集到1600多种五六世纪北方造像记。他以此为基本材料,系统地研究了当时北方普通民众的佛教信仰状况。这些材料的可贵之处,一是造像人主观心愿与认识的直接和真实的吐露,非如文献要经过文人的过滤与转述。二是参与造像活动的人范围极广,除少数官吏和僧人外,绝大部分信众不见于史传。其实,碑铭之外,一些习见的文集专著、地志农书、梵典道藏、诗歌辞赋、志怪小说等,都蕴藏着大量珍贵的史料,有待我们进一步去挖掘。对于正史,也可用新视角重新认识它们的价值。有的学者提出,有时新眼光“本身也意味着新材料的发现”,以新眼光看旧史籍,就可以从常见的书中读出大量别人视而不见的重要材料。最好的实例,是田余庆近年来发表的几篇北朝史文章。如他发现《魏书·乐志》中的“真人代歌”具有“史诗”特征,于是以此为线索,条理了《代歌》与《代记》、《魏书·序纪》的传承关系,从而对北魏一代史学衰微的原因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第二,继续深化宏观与微观两个方面的研究工作。所谓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都是相对而言的。宏观研究贵在会通,是从大处和远处着眼观察这一断代的历史地位。微观研究主要是对这一时期社会本身的某一细节进行剖析,或是探讨一些无法置于宏观研究范围之内的课题。两者中,微观研究可以视为宏观研究的基础,宏观研究乃是微观研究的最终目的。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魏晋南北朝史的研究课题的日趋细化,已成为近年来一道很显眼的学术景观。这当然符合学术发展的内在逻辑,无疑是学术进步的一种表现。我们认为,在学术氛围普遍浮躁的今天,这种脚踏实地、甘于寂寞的学风是应该得到大力提倡的。学者的努力已有了相应的回报,在大族个案、职官品位—职位和地域社会等类研究领域,成效尤为突出。以大族个案研究为例,十几年来学者关注的对象,几乎遍及南北士族,而现在学者则把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地域性豪族集团之上了。显然,这种对不同类型的大族进行多层次、多方位的考察,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了解当时社会精英集团的基本状况、演进脉络以及历史作用。不过,过于细化的研究也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选题的杂乱和琐碎,随意性较大,难以得出普遍性的结论,是目前大族个案研究的一个通病。于是,“便出现了一批‘跑马圈地’式的个案研究论文,满足于低水平的简单重复,个别低水平的研究论文仅仅是某一家族的材料长编……社会学方法的引入本应丰富政治史研究的内容,但一些研究却背离了社会史对于社会的全景描述和理解,重新落入了以婚宦论士族的窠臼。”④另外,过于细化的倾向,还会导致“研究者之间共同关心的问题少了”的后果(日本著名学者谷川道雄语)。质之于中国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则是老一辈学者所关注过的重大问题,年轻一代对此已经失去了兴趣,而自己所研究的课题又缺乏宏观的力度。本来,同老一辈学者相比,中青年学者在史料功底和理论思辨能力上就相对存在着欠缺,过早地埋头于琐细的局部问题之中,则很难成大器。毕竟在中青年学者中,能够写出如何兹全的《中国古代社会》、唐长孺的《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和田余庆的《东晋门阀政治》等宏篇巨著的人还是太少了。所以我们认为在微观研究的基础上,对于一些重大问题追求更为宏观的考察,可能是新世纪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实现总体突破的一个重要途径。

南北文化论文第7篇

摘要:隋唐以来,由于文学作品的散佚,北齐文学的历史地位一直没有收到重视,甚至有些学者认为北齐根本就没有文学。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北齐文学逐步走入了人们的研究视野,学术界从北齐文学兴盛的原因、北齐文学作品、北齐作家、北齐文学的影响等方面对北齐文学进行研究,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为后来的研究者开辟了道路。同时,北齐文学的研究依然存在着许多空白,需要后来者展开进一步的研究。

关键词:北齐;文学;综述

北齐是一个战乱中的短命王朝,但是文学也取得了一定成就,在诗歌、散文等方面都出现了一些著名作家。但是就北齐文学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学术界有着一定的分歧。有些人认为北朝是没有文学的,南北朝的文学也就是南朝文学。有些人给予了北朝文学积极的评价,认为它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并且对后来的文学产生了一定影响。

新时期以后,随着对中国文学研究的全面展开,北齐文学也逐渐进入人们的研究视野,从各个方面展开了对其的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学术界对北齐文学的研究主要从北齐文学兴盛的原因、北齐文学作品、北齐作家、北齐文学的影响等各个方面展开了对北齐文学的研究,下面我就这一时期的研究成果进行一个简单综述,以期有利于研究者的研究之用。

北齐文学兴盛原因综述

吉定在《北齐文学兴盛及其原因初探》中指出,北齐文学的主要成就在诗歌、骈文、辞赋、民歌等方面,而北齐文学兴盛的主要原因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北齐统治者的重视;文林馆的创办;北齐文风的“南化”;南北文士的交流。他认为北齐文学在模仿南朝文学的同时,保持北方文学的贞刚之气、开阔境界是北齐文学的一大特点,在哀婉之情的抒发中,包蕴了一份生命价值的终极关怀 ,折射出南北分裂 、融合时期动乱现实给士人心态造成的精神失落和特殊人生的深悲沉恨 ,这一点部分地继承了汉魏风骨 ,是北齐文学的又一特点。

陈娟、徐中原在《东魏北齐散文发展的动因及其表现》中也指出,东魏、北齐的散文发展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态势,一方面是受到北魏的影响,另一方面,北齐统治者的重视和文士自身审美意识的增强也是出现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东魏北齐不管是在作家、作品数量还是在作品题材、艺术性方面都比前代有了一个重要的发展,并且开始出现了散文的文学流派,这也是文学史上的一个重要现象。

文林馆的设立,是北齐统治者重视文学的一个重要表现,它引起了学术界的重视,出现了多篇单篇研究论文。如宋燕鹏在论文《北齐的文化著述机构――文林馆》中就考证了文林馆设立的时间、执掌与成员人数、成就与撤销时间等一系列问题。他认为文林馆设立于武平三年(572年),颜之推、李德林、张景仁执掌文林馆,经过考证得出文林馆实际有68人,并且整理和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和集子,随着北齐政权的灭亡而消失。魏宏利《北齐文林馆的设立、构成及其历史意义》也认为文林馆的设立时间应当在武平三年(572年),待诏文林馆的人大都富有才华,待诏文林馆的大都是北方的汉族士人,出身于不同的阶层,年龄结构也呈现出多元化的倾向,预示着北方文学新的创作高峰的到来。王允亮《北齐文林馆考论》经过研究史料认为北齐文林馆的真正建立时间应当在武平四年(573年),建立之后主要由颜之推、李德林负责,文林馆的主要职责是编纂书籍,编辑了大批类书,文林馆作家创作了大量诗歌。文林馆的建立在南北方文学交流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还对以后朝代相应官职的设置产生了一定影响。石美莹在论文《试论北齐文林馆设立的意义与作用》中着重论述了文林馆设立的意义,她认为文林馆的设立标志着北齐文坛实现了“文学的自觉”,北朝文学开始追赶南朝文学,对南北文风的融合起到了推动作用,而且还培育了一大批新锐作家。

北齐主要文学成就研究

由于文献资料的散失,北齐文学一直为学术界所忽略,直到近些年,收集到一些散佚的作品,例如严可均辑佚的《全北齐文》,逯立钦编辑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丁福保《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等,基本上反映了现存的北齐文学的整体状况。随着这些辑佚作品的出现,学术界也逐渐开始重视北齐文学的发展,逐步肯定了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1985年,张皓在论文《北朝诗风刍议》中肯定了北朝诗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通过对北朝诗歌的进一步分析,他认为北朝诗歌应当分为三种:汉魏遗响,燕赵悲歌;民族交融,乐府新声;南北初融,寒木春华。

曹道衡先生在论文《论北齐诗歌的历史地位》中肯定了北齐的诗歌创作,虽然现存数量不多,但是却代表了北朝文学比较繁荣的一个阶段,与北魏、北周相比,诗歌创作在数量上明显要多,就创作技巧而言,相比北魏时期也是比较成熟的。由于地理、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北齐诗歌呈现出不同于南朝的特色,数量上也无法与之相比,但总体来说,北齐诗歌是代表着上升的趋势。当然,北齐也是在借鉴南朝诗歌的经验,体现了南北文风的大融合。

刘怀荣在《北齐、北周及隋代的歌诗艺术考论》中看到了歌诗在三代中的繁荣发展,王室、贵族和文人们阶层对歌诗艺术的喜爱,极大地促进了歌诗艺术的发展,而这些喜爱歌诗艺术的文人大多都是歌诗的创作者。胡汉音乐交融,南北歌诗融合,使得歌诗艺术的创作和消费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胡大雷的论文《南北朝外交场景中的诗人诗作》论述了南北朝诗人在外交场景中的诗歌创作。因为外交使者的形象、口辩、风度、才学都与国家的形象、威严紧密相连,所以才学俱佳的诗人就成为了外交场景中的常客。文学作品也承担起了外交往来的重任,双方有往来必有赋诗,这也成为一种定例,包括使者的以诗相会,对自己使节生涯的吟诵等等,这也表明,南北统一已经成为一种大趋势。

北齐诗歌与同时期的陈朝相比,有着许多不足之处,但是在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上也有自己的可取之处。目前学术界的研究还是相对薄弱的,没有对北齐文学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这还有待于后来者进一步开掘。

北齐具体作家研究

由于大量文学作品的散佚,北齐的作家也有不见于史料者,现在学术界所见的大都是《北史》,《北齐书》等所记载的,也逐步开展了对这些作家及其作品的研究,并取得了初步成就。

孔毅在《东魏北齐的文士及其命运》一文中指出,在东魏北齐活跃着一个文士集团,在两朝政治、文学中占据着重要地位,隋唐人对这个文士集团有高度评价,但是近些年又受到忽视。他们编修了大批书籍,如《魏书》、《修文殿御览》、《文林馆诗赋》等,对后代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些文士大都才华卓著,富于辩才,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在外交领域也占据着重要地位。

李少雍的论文《史传文学家魏收》对魏收的文学和史学创作进行了总结。他通过研究的出,魏收的诗作目前现存16首,大多是模拟南朝诗人的作品,但也有少数诗歌体现了北朝浑厚的诗风。魏收推崇并模拟南朝梁,并以散文创作见长,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收录了魏收13篇散文。魏收最著名的是他编写的《魏书》,尽管颇受争议,但仍然代表了魏收创作的高度。

徐中原《邢邵散文略论》一文集中论述了邢邵散文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他的散文现存28篇,风格不同,以文采见称,其思想内容涉及佛学、文学思想等等。他的文学创作影响深远,被南朝人成为“北间第一才士”。

钟素梅在论文《颜之推入北后的文化反思》中阐述了颜之推在出使北朝后的思想变化。她指出颜之推出身南朝高门,曾受南朝皇帝大恩,所以入北之后对故国怀有依恋之情,加之北方文化的变化和政局的动荡,使得他不得不小心从事,在北方儒家讲耕读的质朴刚直的文化氛围中,颜之推重新审视自己所依恋的南方文化时,发现了腐化堕落的一面,又反过来批判南方文化。

王允亮《颜之推与南北文学交流》一文,指出了颜之推在南北文学交流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其中涉及到南北方文学风貌的不同以及他对于文学创作的一些深邃见解。颜之推的文学创作受到家世影响,有着浓厚的儒家气息,入北之后对于推动南北文学交流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颜之推还将南北方的典籍、文风、士风等进行对比研究,促使他对文学创作提出了许多切实的见解。他比较重视文学功利性的一面,认为文章应该“不失体裁,辞意可观”,同时还强调文学的艺术性具有一定的独创性。

文学作品的创作离不开具体作家,所以研究一个朝代的文学就必须要研究这个朝代的作家。北齐的作家载于典籍的并不多,对于北齐作家及其作品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尚有许多作家没有人进行研究,还期待以后的研究者可以做出更多研究,以完善研究资料。

北齐文学影响研究

北齐文学创作虽然不如南朝各代丰富,但是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无论在思想内容还是艺术手法上都对后代文学产生了积极影响。

杜晓勤在论文《北齐文学传统与唐初诗歌革新之关系》中指出,活跃在北齐,活跃在周隋易代之际的卢思道、薛道衡等人,对唐初的革新派诗人的诗风和思想内容产生了直接和间接的影响,在南北朝向唐朝诗歌艺术的转变过程中具有相当重要的文学史意义。卢思道、薛道衡等人的文学创作已经表现出地域特色和艺术个性,这些对初唐文学产生了重要影响。陈子昂、王绩、初唐四杰、魏征等人在改革初唐绮靡诗风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些都直接或间接收到了卢思道等人的影响。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北齐文学发展的时代背景、具体原因、北齐文学作品、北齐作家以及北齐文学对后世的影响做了具体阐述,并且进一步朝着深入方向发展,让我们对北齐文学的整体状况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但是同时,我们不能不看到,对于北齐文学的研究仍然存在着许多尚未解决的问题,主要表现为,对北齐整体文学的研究不够深入全面,许多作家的研究还呈现出空白的状态,北齐文学的辑佚工作做得还不够,对于具体作家的研究只限于影响较大的几位,对北齐文学的地位和影响的研究也不够深入。这些问题都有待于后来的研究者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我们期待着更多的研究者投入到北齐文学的研究当中,使得北齐文学的研究取得更为深广的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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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娟、徐中原.东魏北齐散文发展的动因及其表现.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3】宋燕鹏.北齐的文化著述机构――文林馆.兰台世界,2006,24.

【4】魏宏利.北齐文林馆的设立、构成及其历史意义.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

【5】王允亮.北齐文林馆考论.长沙大学学报,2006,6.

【6】石美莹.试论北齐文林馆设立的意义与作用.宿州学院学报,2010,12.【7】张皓.北朝诗风刍议.江汉论坛,1985,8.

【8】曹道衡.论北齐诗歌的历史地位.社会科学战线,1992,3.

【9】刘怀荣.北齐、北周及隋代的歌诗艺术考论.齐鲁学刊,2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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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孔毅.东魏北齐的文士及其命运.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5,1.

【12】李少雍.史传文学家魏收.古典文学知识,1999,3.

【13】徐中原.邢邵散文略论.五邑大学学报,2008,4.

【14】王允亮.颜之推与南北文学交流.中州学刊,2010,3.

南北文化论文第8篇

文学地理是人文地理的一个重要分支,1865年法国批评家丹纳的《艺术哲学》从种族、环境和时代三个方面出发来建构艺术哲学,他认为因为气候和自然形势的选择,会影响到风俗习惯和时代精神等精神的气候。1927年出版的德国地理学家阿尔夫雷德•赫特纳《地理学:它的历史、性质和方法》一书,就辟有“美学地理学和作为艺术的地理学”专章,厘定美学地理和艺术地理性质的学科性质,他认为美学地理学“从某种意义说它是美学的一个分支,把美学的观点运用到地理学的事实上”。悠久灿烂的中华文明积蓄了丰富文学地理传统,形貌各异的文化地域景观蕴含着无穷的文学资源,《诗经》和“楚辞”分属北南文化地域的既成事实,就标领了我国文学的地理学的考察脉络。从汉代司马迁的《史记》至明代王士性的《广志释》,隐含着一条潜在的文学地理链条,遑论卷帙浩繁的方志之中诸多隐而未彰的文学篇什。胡阿祥《魏晋本土文学地理研究》率先拈出“文学地理学”一词,拓新了文学和地理的研究领域:“然则以数量庞大、种类丰富、民族众多的中国历史文学资料为基础,‘中国历史文学地理’学科的创建,是有可能的。”“中国历史文学地理以其研究对象为文学,所以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一个重要分支。”梅新林《中国文学地理形态与演变》则以场景还原和版图复原为理论构架,显示了文学地理的深度融合和集大成姿态。

文学地理学根基于文学,形成文学与地理学的交融,它展示地域观照视野下的文学演变趋势和文学人文的脉络。梅新林《中国文学地理学导论》云:“文学地理学是一门有机融合文学与地理学研究、以文学为本位、以文学空间研究为重心的新兴交叉学科。”清晰地确认了文学地理学的学科本位,凸显了基于文学本位的文化地域考察视野。作家的艺术个性和创作风格,是地理文化的形象显示。罗根泽的文学地理观恪守文学本位,特别是强调以文学家为考察中心,这种研究视野的确立客观体认和展示了文学地理学的学科基础。就诗歌而论,罗根泽在梳理汉赋作家的评论之时,就清晰地意识到地域民风对文学创作的影响,“宋玉的《九辨》云:‘窃慕诗人之遗风兮,愿托志乎素餐。’当然是引用的《诗经•魏风》所谓‘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但较北方学者,如孔、墨、孟、荀的服膺《诗经》,相差甚远。”在他看来,屈原、宋玉等楚辞作家很少甚至不征引《诗经》的文学现实,正标举了中国文学起源中的《诗经》和“楚辞”两类地域文化脉络。罗根泽在《晚唐五代文学批评史》中论述“诗格”之时,援引《文镜秘府论•论文意》所云“司马迁为北宗,贾生为南宗”之说,确立了散文的南北分野。文学地理所蓄积的文化张力,在一定时空条件下会引发文学革新思潮。罗根泽追究古文运动的成因,有意从地理视角切入和突破,其云:“而唐代的有名的古文家,除陈子昂外,又大半是北人;就中的元结独孤及,不惟是北人,且是胡裔;所以古文实兴于北朝,实是以北朝的文学观打倒南朝的文学观的一种文学革命运动。”以文学地理来为古文运动号脉,已触及古文运动勃兴的地域背景,这种思维方式令人耳目一新。文学思潮的形成和发展往往离不开原生环境的影响,区域文化所积蓄的能量形成革新思潮对守成观念的大面积释放。他进而断论:“古文运动所以肇端于北朝者,最大的原因由于南朝的地方经济不同;而北朝多胡汉杂种,胡人固厌薄文丽,当亦是原因之一。唐代的古文家不惟多是北人,若独孤及与元结,更直是胡裔,此种消息,不难窥知了。”地域经济的繁荣,直接影响文学的发展,同时又隐含着因循守旧的经验思维。沾溉北方文学的场域特质,豪放求新之气驱使文人以复古求革新。缘于地域文化而引发的文学革新,形成根基于地理文化之上的审美情趣和艺术心理的嬗变,姑且不论这种分析是否命中古文运动爆发的关键,但这种另辟蹊径的文学创新思维倒是值得称颂的。

地理环境对于中国文学、中国文论的影响是持续而深刻的,各具特色的区域文化使得文学发展的多样性成为可能。罗根泽的文学地理观兼有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的色彩,推举自然地理作用下的文化习俗的能动作用。其在考察中国文学批评的“时代意识”之时就论:“横的各国文学批评异同,大半基于空间关系;纵的一国文学批评流别,大半基于时间关系。所以中国文学批评的特点,我们归之地理的自然条件。”以空间与时间的演奏来把捉古代文论的特点,甚至直言自然地理之于中国文学批评特质的关键作用,强化了文学研究的人文地理特色。文如其人,作为创作主体的文学家总是一定文化区域的社会人,相应地域的风土人情和民俗性情总会或隐或显在其文学作品中流露出来,从而形成相对固定的文学风格。罗根泽属意时空维度来考察文论特点及其嬗变的思维方式,展示了朴素的文学地理意识。在此统摄视野下,罗根泽援引魏征《隋书•文学传》和李延寿《北史•文苑传》的相关知识,推举地理因素为形成中国文论特点的根本原因之一:“此中原因甚多,最重要的当然是历史条件和自然条件。”罗根泽肯定了地理因素打造了中国文论的多样类型的可能,但又绝非简单的地理决定论者,显示其求真的学术识见。这样,经由文学家这一中介,文学或文论因地理之异而形成不同的文学类型和区域特色。在中西文化的对比研讨中,罗根泽将二者细论为以海洋文化为表征的欧洲文明和以平原文化为特质的中华文明,侧重文化地域生态来考察二者文化差异:“中国的文化,发源于寒冷的黄河上游,经济的供给较俭啬,平原的性质较凝重,由是胎育的文化,尚用重于尚知,求好重于求真。”属意中华文明发祥地的地域生态,强化了中国文学批评的尚用色彩,“中国的文学批评偏于文学理论,与西洋之偏于文学裁判及批评理论者不同。”就中西不同文化生态环境而论,建构了地域文化基础上的思维演变,培植了不同文化区域背景的文化生活格局,罗根泽明显认识到中西文论的相对独立性,而这种相对自足的文论体系恰恰又是建立在人文地理基础之上的,从而呈现与西方大异其趣的艺术追求和批评趋尚。这种旁借异域,注重从地理因素来横向比较的文学眼光,展示罗根泽开放的学术路径,罗根泽独到的文论思维洞悉了文学地理学的壸奥。

转贴于中国

中国民族文化精神的发扬往往根基于民族文化生活土壤,受文学地理的制约,中国文论往往形成多样多色的潜质。文学的空间分布呈现相对的独立性,但并不排斥区域文学的互相渗透和彼此影响。按照梅新林的文学地理学建构,文学地理是作家籍贯、作家活动、作品描写和作品传播四个层序的动态综合。山川和水文等自然环境的差异往往会导致南北文学不同的审美风格,罗根泽认为“中国南北的地理风土不同,因之人民的习俗和学艺也不同。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历史发展的不平衡,而民族因素和学术因素,也有关系。晋室南渡,‘过江名士多于鲫’,可见故家大族率迁于南朝;而留在北朝的当然大半是乡闾平民。”就文人的迁徙来分析南北朝文学的不平衡,罗根泽的考察范围涵盖了作家活动和作品传播等领域,显示动态考察的特色。在一个相对独立的文学区域圈,往往有中心地带、边缘地带的分野,传统的华夷之辨表现在文化上便是文野之争,民族融合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文学中心的迁移。罗根泽客观体认了文人迁徙之于文学风格和文学发展的巨大作用,文学核心时有迁移,恰好形成中国文学吸纳异质的开放气概。鲁迅先生《且介亭杂文•门外文谈》所论“旧文学衰颓时,因为摄取民间文学或外国文学而起一个新的转变,这例子是常见于文学史上的”,也客观体认区域文学的相互交流和影响。风土习性的差异,融化在民族文化血液里凝固成一种民族文学生态,波及文学形貌的存在和发展。罗根泽说:“南朝的文人大体都是自中原移来的贵族华人;北朝的文人,虽则未必渗入了胡人之血,但胡人的质俚朴素,总会使他们的观感改变,而汉制于胡,又会使他们发生报仇的意志。这也会使南北两朝,对文学的要求不同。”作家活动区域的更替,往往会刷新文学要求,罗根泽敏感于地理环境之于作家风格的影响,文风的雅俗之辨更多时间是后天学习和效仿的结果。汉人重经验思维,所以易因循守旧;胡人勇于开拓,敢于创新,胡人的刚健质朴熏染了北朝文人的清新自然之风,汉人的经验思维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胡人的文化意识,如此循环往复的影响,才能永葆中国文学的生机和活力,作家活动区域的更替打破了文学区域阻隔的现实,北方文学的壮美和南方文学的秀丽构筑了多色复杂的中国文学,一部中国文学史正是包括南北方文学在内的各区域文学相对自足又相互影响的文学交流的结晶。罗根泽认为地理上南北差异,造成爱美与尚用的审美趋向,而拓宇于楚辞的汉赋批评允符了这种需要,“汉代所演唱的本来就是一幕‘南北合’的滑稽剧”,汉赋批评意在调解南北的不合,立足于南方,则偏于爱美,根基于北方,则趋向尚用。

南北文化论文第9篇

政治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事件和政治制度方面。20世纪中国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在这两个方面取得的成就最多,我们只能做提纲挈领式的概述,因此难免挂一漏万。由于十六国北朝的政治史与民族史关系密切,为避免重复,本节重点叙述魏晋南朝政治史研究状况,有关十六国北朝的主要内容则放在后面民族史的部分。魏晋南朝时期比较重要的政治大事约有以下几个方面:三国政治、西晋政争与动乱、门阀政治、南朝低等士族和寒门庶族地位的上升以及侯景之乱等等。

关于三国时期的起始年代,史学界有不同的认识。传统史家多持曹丕称帝之年说(公元220年),然而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起,许多学者已突破王朝体系的局限,认为根据整个时代的特征,这个断代时间应该提前到汉末军阀混战阶段。至于提前到何时,众说纷纭。王仲荦是黄巾起义说(184年)、范文澜是董卓之乱说(189年)、白寿彝是曹操迎汉献帝都许说(196年),此外还有官渡之战说(200年)、赤壁之战说(208年)等。方诗铭《曹操·袁绍·黄巾》(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一书,以曹操为中心,分别对董卓、袁绍、吕布、孙坚父子、刘备、张鲁以及白波黄巾、青州黄巾、泰山诸将等各种政治军事势力进行了分析研究,全面展示了汉末军阀混战阶段的政治史。类似的文章还有田余庆《曹袁斗争和世家大族》(《历史研究》1974年第1期)、《汉魏之际的青徐豪霸问题》(《历史研究》1983年第3期),陈勇《董卓进京述论》(《中国史研究》1995年第4期)等。对于曹魏政权的性质,陈寅恪认为,曹氏出身于寒族,且与阉官有关。曹操的崇尚与政策即是由他的出身决定的(《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黄山书社,1987年)。万绳楠认为,曹魏政权是依靠尚武的谯沛集团和崇儒的汝颍集团建立起来的,而曹丕继位后以司马懿为核心的汝颍集团实力的膨胀,则导致了两个集团势力的分化和斗争(《曹魏政治派别的分野及其升降》,《历史教学》1964年第1期)。周一良打破旧说,认为曹丕、曹植争位,植之失败与他反对曹操决意篡汉的态度有关。陈寅恪提出魏晋兴亡嬗替,不是司马、曹两姓的胜败问题,而是儒家豪族与非儒家的寒族的胜败问题。周一良对魏晋禅代之际分属于曹氏和司马氏两个政治集团的激烈斗争以及对当时思想领域的影响做了深入研究。指出双方实力的消长和文人集团的向背,决定了魏晋两朝政权的交替(《魏晋南北朝史札记》第4—6、26—37页)。万绳楠则认为,谯沛集团内外势力被汝颍集团逐次剪灭,是司马氏代魏的关键(《魏晋南北朝史论稿》第78—82页)。此外,还有大量文章是讨论曹魏用人、校事之制和封国政策内容的。

关于蜀汉政权的构成,王仲荦认为主要是属于刘备的荆州集团、刘璋的东州集团和巴蜀土著集团三种政治势力(《魏晋南北朝史》第78页);李开元在和曹魏、孙吴进行比较之后,认为刘备的蜀汉政权是一个以豪侠武人、寒门下士为核心的政治集团(《浅谈蜀汉统治集团的社会构成》,《文史知识》1985年第6期)。田余庆在《李严兴废与诸葛用人》(《中华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1年)一文中认为,蜀汉政权中新与旧、客与主的分野主要是刘备和刘璋两个营垒,当主客合流后仍然有政治上的派别之分。诸葛亮当政把巩固新人地位、协调新旧关系作为治蜀的核心所在。魏蜀吴三国中,孙吴建国迁延时日最长。田余庆《孙吴建国的道路》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它需要内部调整的时间,与江东诸大族关系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历史研究》1992年第1期)。在《暨艳案及相关问题》一文中,田余庆又详论了孙吴政权江东化的过程,对其异常艰难的建国历程给予了合理的解答(《中国文化》1991年第4期)。高敏《试论孙吴建国过程中北方地主集团与江东地主集团之间的矛盾斗争》(《郑州大学学报》1994年第1期)和方诗铭《读〈檄吴将校部曲文〉》(《史林》2000年第4期)等文也讨论了这一问题。西晋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惟一实现了全国统一的王朝。对于这个短命政权,史家历来评价不高。陈寅恪认为,西晋整个官场都已溃烂,弥漫于社会上的是贪鄙、淫僻之风。20世纪八九十年代,讨论西晋政权腐朽性的文章很多。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简修炜《论西晋地主阶级贪欲和权势的两重性》(《河北学刊》1987年第4期)、王永平《论西晋上流社会的贪欲风气》(《扬州师范学院学报》1992年第3期)、许辉《西晋的佞臣与后党评析》(《江苏社会科学》1992年第2期)、袁济喜《西晋的政失与世风》(《学习》1995年第6期)、夏保连《西晋的腐败风气与门阀制度》(《晋阳学刊》1996年第1期)等。当然也有的文章对西晋前期的历史有所肯定,如郑欣《西晋的历史地位》(《文史哲》1993年第3期)、尚志迈《晋武帝与太康之治》(《张家口师专学报》1994年第2期)等。曹文柱《西晋前期的党争与武帝的对策》晃娜衔?晋武帝虽然较好地处理了发生在中枢权力圈内的党争,保持了前期社会的政治稳定,但是这种党争仍然为西晋王朝的灭亡预伏下了祸根(《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5期)。

“八王之乱”是导致西晋灭亡的重大历史事件。关于动乱产生的原因,传统的说法是由于晋初大封诸王造成的。王仲荦认为此说不全面,八王致乱,主要是司马氏任诸王以方面重镇之故(《魏晋南北朝史》第216页)。唐长孺在《西晋分封与宗王出镇》文中也持此说(《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祝总斌则认为,乱因是由于继承人和辅政大臣不得其人所致(《八王之乱爆发原因试探》,《北京大学学报》1981年第4期);何吉贤对上述几种观点皆持否定意见。他认为西晋门阀士族势力恶性发展,才是造成八王之乱的主要原因(《试论八王之乱爆发的原因》,《河北师大学报》1981年第4期);杨德炳则认为,八王之乱是晋廷内部存在着宗王、太子妃党和后党三支力量互相殊死争斗的产物(《西晋的崩溃与门阀的分化》,《武汉大学学报》1995年第3期);杨光辉将宗王分为皇子王和宗室王两大派系,认为动乱是两大派系展开的一场争斗(《西晋分封与八王之乱》,《中国史研究》1989年第4期)。

门阀政治一直是学者们用力较多的论题。在门阀政治的产生、性质、作用和衰亡等几个方面,学者提出了很多观点。早期研究这一课题的成果除上面已提到的杨筠如、王伊同、谷霁光等人的著述外,还有其他人讨论门阀士族内容的文章。如杨廷贤《南北朝之士族》(《东方杂志》1939年第4期)、蒙思明《六朝士族形成之经过》(《文史杂志》1941年第10期)、方壮猷《中国中古时期之门阀》(《中山文化季刊》1944年第5期)等。但对门阀政治研究取得重大进展还是在20世纪后半叶。唐长孺《门阀政治的形成及其衰落》一文认为,士族门阀特权的确立,政治上是皇权和地方豪强势力妥协的结果,经济上是封建国家土地所有制和贵族官僚大土地妥协的结果。因此,其发展和衰落也与封建国家土地所有制息息相关(《武汉大学学报》1959年第8期)。以后他又在《东汉末期的大姓名士》、《士族的形成与升降》等文中,进一步论述东汉以来的大姓名士是构成魏晋士族的基础,但能否列入士族与决定士族高低序列的基本条件乃是凭借这一家族在当世的权势(《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祝总斌在白寿彝总主编《中国通史》第5卷典志部分中撰有《门阀制度》一章。祝文认为,门阀制度最重要的特征是按门第高下选拔和任用官吏。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它先后共经历了四个阶段:东汉后期是萌芽期,曹魏、西晋是初步形成期,东晋和南北朝前期是确立和鼎盛期,南北朝后期是衰落期。大土地所有制、封建大家族与宗族以及儒学三者相结合之统一体的形成与发展,是门阀制度出现和持续存在的前提。战乱、统一帝国瓦解与分裂、新皇朝力求获取三结合之统一体,是门阀制度加速形成的决定因素。而门阀制度在形式上如果离开了九品中正制,便成为不可想象的事情。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一书,把本论题的研究推向了一个新高度。

作者综合考察了东晋时期的政治、经济、民族、军事、地理、文化等诸多方面因素,对门阀政治进行了概括和界定。作者指出,学者所习知的门阀政治实际上只存在于东晋一朝,具有过渡性和暂时性,其实质是一种在特定条件下出现的几家大族的权力平行或超越于皇权的政治变态,是皇帝和士族的联合执政。黄正藩不同意“门阀专政”的提法,他把东晋政权的基本形式概括为君主制下的门阀合议体制(《东晋门阀政治散论》,《苏州大学学报》1990年第1期)。相关的专题论文还有陈长琦《魏晋南朝世族对国家权力中心的作用方式》(《华南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3期)等。论述士族地位衰落的文章有祝总斌《试论东晋后期高级士族之没落及桓玄代晋的性质》(《北京大学学报》1985年第2期)、高诗敏《试论南朝门阀地主地位的变化》(《安徽史学》1986年第6期)、薛军力《晋宋之际门阀政治的衰落与皇权的重振》(《汕头大学学报》1991年第3期)、陈伟强《从刘宋王朝和谢氏家族的关系看谢灵运的政治悲剧》(《北京大学学报》1992年第2期)、牛贵琥《南朝世家大族的衰落》(《山西大学学报》1994年第4期)等。

北朝士族的情况和魏晋南朝有很大的不同。唐长孺在《论北魏孝文帝定姓族》一文中指出,两晋南朝士族序列高下多是习惯上的而不是法律上的,而北魏是皇帝以朝廷的权威,采取法律形式制定包括胡族在内的门阀序列和体制的(《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刘琳《北朝士族的兴衰》一文,具体考察了北朝士族发展的过程,指出在北魏前期、孝文帝时期和北朝后期是北方门阀地位上升、极盛和衰败的三个历史时期(《魏晋南北朝史研究》,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刘驰《从崔卢二氏婚姻的缔结看北朝汉族士人地位的变化》以个案的形式,考察了北魏后期汉人上升为士族并形成汉人士族统治集团的过程(《中国史研究》1987年第2期)。

与门阀政治衰败同步,南朝的低等士族、寒门庶人不断崛起。对这个问题,唐长孺在50年代撰写的《南朝寒人的兴起》一文中有专门的探讨。他认为南朝实际权力逐步转移到寒人手中,既是由于南朝士族的腐朽,也是由于寒人队伍的增加的缘故(《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续编》)。进入80年代以后,讨论继续深入。代表性的文章有郑敬高《南朝掌机要的寒人刍议》(《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86年第1期)、《南朝的将门》(《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6期)、何德章《宋孝武帝上台与南朝寒人之得势》(《西南师范大学学报》1990年第3期)、王铿《论南朝宗齐时期的寒人典掌机要》(《北京大学学报》1995年第1期)等。有的学者还把这一变化同南朝皇室的出身与宗王出镇联系起来。祝总斌《刘裕门第考》将刘宋开国皇帝刘裕门第考订为低等士族(《北京大学学报》1982年第1期)。祝总斌又研究了从晋末刘裕起兵至南朝宋文帝时期统治阶级内部的斗争,认为地位日趋上升的低级士族一直没有停止向没落的高级士族进行夺权(《晋恭帝之死和刘裕的顾命大臣》(《北京大学学报》1986年第2期)。万绳楠考察了南朝“拟周之分陕”的政策,认为宗王出镇造成的政治混乱和纷争,使皇室不得不以寒人充任舍人、典签制衡诸王。而舍人典选又进一步扩大、提升了寒人的势力,这是南朝寒人兴起的基本原因(《魏晋南北朝史论稿》第228页)。类似的文章还有陈勇《刘裕与晋宋之际的寒门士族》(《历史研究》1984年第6期)、薛军力《刘宋初年对强藩的分割》(《天津师范大学学报》1995年第5期)、陈长琦《南朝时期幼王出镇》(《华南师范大学学报》1996年第1期)、鲁力《孝武帝诛竟陵王事与刘宋宗王镇边问题》(《武汉大学学报》2000年第6期)等。王铿认为南朝时期的士庶交往已经非常频繁,所谓“士庶天隔”之说并不完全符合历史实际(《论南朝宋齐时期的士庶天隔》,《北京大学学报》1993年第2期)。到南朝后期连江南土豪也日渐兴起,张国安《论梁代湘交广诸州豪强的兴起》(《河南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2期)、何德章《梁陈之际的江南土豪》(《中国史研究》1991年第4期)、欧阳小桃《梁末陈初的南川酋豪》(《争鸣》1992年第2期)等,都是论述这一课题的文章。侯景之乱的发生,不但导致梁朝的覆亡,而且给南朝士族带来灭顶之灾。与此有关的文章是萧黎《浅析侯景之乱》(《湘潭大学学报》1981年第2期)、夏建新等《论侯景之乱》(《河北学刊》1988年第3期)、郑显文《侯景之乱新探》(《松辽学刊》1993年第1期)等。

魏晋南北朝政治制度的研究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收获颇丰的一个领域。举凡这一时代的官制、监察制度、选举制度、军事制度、外交制度等,都得到了深入的研究。下面重点介绍的是魏晋南朝有关制度的情况,个别地方兼及北方。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央职官体系最大变化,莫过于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制的逐步确立。秦汉三公九卿制虽然仍有保留,但“三公”已徒有虚名,“九卿”职务卑落而变成闲散职位。作为辅佐皇帝决策和执行政务的机构是三省及尚书省所属诸曹。对于三省机构设置、运行及变化情况,陈仲安《汉唐职官制度研究》、王素《三省制略论》(齐鲁书社,1986年)、黄惠贤《中国政治制度通史·魏晋南北朝卷》皆有详细论列。陈琳国《魏晋南朝游移发展中的三省制》(《史学评林》1982年第3、4期)、陈满光《论三省六部制形成于两晋南朝时期》(《河北学刊》1996年第6期)也是较有代表性的论文。韩国磐《略论由汉至唐三省六部制的形成》认为,秦汉的尚书、中书、侍中等低等官吏转变成隋唐枢机大臣的原因,在于皇帝欲分相权(《厦门大学学报》1988年第3期)。祝总斌认为此说未抓住事物本质,其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在新形势下更有效地进行统治。他为“宰相”的内涵做出了界定,并指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宰相是尚书省(台)长官,而中书令、监和门下侍中都不是,尽管他们也在某些时候或某些方面权力极大(《两汉魏晋南北朝宰相制度研究》第13页)。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地方政权,比较规范的是州郡县三级制。涉及这一方面问题的论述,则出现得比较早,如萨师炯《魏晋南北朝时代的地方制度》(《东方杂志》1945年第9期)、严耕望《魏晋南朝地方政府属佐考》(《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8年第6本)等。此后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黄惠贤《中国政治制度通史·魏晋南北朝卷》以及严耕望《魏晋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约论》(《大陆杂志》第27卷第4期)、薛军力《州的地方化与曹魏时期中央地方关系》(《中国史研究》1992年第3期)等,都有专门的研究。由于长期处于战争环境,魏晋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具有军事化的特点:州刺史、郡太守多带将军号以治民又领兵。同时又出现了以军将为都督,督一郡、数郡,或一州、数州,往往又兼府所之刺史或郡太守,治军又领民的现象。研究这一方面的文章有陈琳国《魏晋南朝时期都督制》(《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姚念慈《两晋都督制演变述略》(《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2期)、薛军力《魏晋时期都督制的建立与职能转变》(《天津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第4期)、张鹤泉《孙吴军镇都督论略》(《史学集刊》1996年第2期)等。近年来,对魏晋南北朝官制的研究有不断细化的趋向。陈长琦《魏晋南朝的资品与官品》认为,官品是表示官职所需才能的品位,资品是在官品基础上显示的官才(《历史研究》1990年第6期)。同类的文章,还有汪征鲁《魏晋南朝官职中的“言秩”与“不言秩”》(《历史研究》1990年第6期)、张旭华《萧梁官品、班品制度考略》(《中国史研究》1995年第2期)等。阎步克在2000年发表了一系列与此有关的文章,如《魏晋的朝班、官品和位阶》(《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4期)、《南北朝的散官发展和清浊异同》(《北京大学学报》2000年第2期)和《仕途视角中的南朝西省》(《中国学术》2000年第1期)等,全面探讨了这一时期朝班、官品、位阶和西省、东省散官的仕途状况,使魏晋南北朝官制史的研究得到进一步深化。

监察制度是君主对臣下的监督和考察。黄惠贤认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监察制度,从监察官的职位来看可分三类:一是专职监察机构(御史台)及其官吏(御史中丞、尉)。二是兼职官吏(散骑诸官、司隶校尉、尚书左职官员)。三是君主直接任命的监察官吏(校事、典签、候官等)(《中国政治制度通史·魏晋南北朝卷》第272页)。讨论这一课题的论文有陈琳国《魏晋南朝监察制度的变迁》(《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邱永明《略论魏晋南北朝监察制度的得失》(《社会科学》1991年第2期)、徐斌《南北朝监察概论》(《浙江学刊》1996年第1期)和朱朴《论三国时期的校事制度》(《福建论坛》1988年第5期)、高敏《曹魏与孙吴校事官考略》(《史学月刊》1994年第2期)、章义和《孙吴校事与吕壹事件》(《许昌师专学报》1996年第1期)、周兆望《南朝典签制度剖析》(《江西大学学报》1987年第3期)、徐茂明《试论南朝的典签》(《苏州大学学报》1988年第4期)等。考课属于对官吏管理的重要制度,代表性的论文有张文强《魏晋北朝考课制度述略》(《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5期)、杨钰侠《论北魏地方官吏考课制度的演变》(《安徽教育学院学报》1995年第1期)、杨普罗《关于魏晋考课制度研究的两个问题》(《甘肃社会科学》1995年第2期)等。

1985年第6期);陈琳国承认九品中正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选举制度的基础,但是同时指出,两晋的选举又可分为吏部铨选与公府征辟、州刺史辟召和察举秀才、郡太守辟召和察孝廉三个层次,而且恰好和高、中、低三级士族的入仕相适应(《两晋九品中正制与选官制度》,《历史研究》1987年第3期)。研究九品中正制的文章还有胡宝国《东晋南朝时代的九品中正制》(《中国史研究》1987年第4期)、杨希珍《北魏的中正选官制度》(《山东大学学报》1989年第2期)、方北辰《解释九品中正制度之一品虚设问题》(《许昌师专学报》1989年第1期)。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选举制度,特别是关于九品中正制的研究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已取得不少成果。50年代唐长孺撰写《九品中正制试释》,对这一制度进行了全面考察。他认为,九品中正制建立的时间在曹丕代汉前,州郡设有大小中正,负责评定人物以备政府选官之用。中正提供的资料有三项:一是家世,二是行状,三是品。二品是上品与下品的分界。九品中正制是士族巩固门阀的工具(《魏晋南北朝史论丛》)。胡宝国进一步指出,九品中正制保证的是当时高官显宦的世袭特权,在势族向世族转化中起重要作用(《魏西晋时代九品中正制》,《北京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张旭华《魏晋时期的上品与起家官品》认为,门第高卑决定起家官品的高下,上品与下品是分属于清流与浊流的两大任官体系(《历史研究》1994年第3期)。也有学者认为不应夸大中正在西晋选官实践中的地位和作用。汪征鲁指出,中正定品只是魏晋选官制度的内容之一,乡论清议、高门达官的意志仍然在选举中起着重要作用(《略论“九品中正制”在西晋选官实践中的地位和作用》,《学术月刊》1985年第6期);陈琳国承认九品中正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选举制度的基础,但是同时指出,两晋的选举又可分为吏部铨选与公府征辟、州刺史辟召和察举秀才、郡太守辟召和察孝廉三个层次,而且恰好和高、中、低三级士族的入仕相适应(《两晋九品中正制与选官制度》,《历史研究》1987年第3期)。研究九品中正制的文章还有胡宝国《东晋南朝时代的九品中正制》(《中国史研究》1987年第4期)、杨希珍《北魏的中正选官制度》(《山东大学学报》1989年第2期)、方北辰《解释九品中正制度之一品虚设问题》(《许昌师专学报》1989年第1期)。阎步克《察举制度变迁史稿》全面考察了察举制度的产生、发展及向科举制度演变的过程,弥补了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选举制度过多注意九品中正制的不足。他认为,察举虽然比世卿世录、任子制优越,但人格化色彩浓厚,有很大的随意性。这是其终被科举制取代的原因。张兆凯研究了魏晋南北朝的门荫入仕制度,认为这种靠祖辈功绩入仕的制度的最主要内容是“计资入仕”,它对门阀制度的强化和延续起着很大作用(《汉唐门荫制度研究》,岳麓书社,1995年)。张兴成《西晋的宗室仕进制度》是研究这一时期宗室仕进制度的文章(《北京师范大学学报》2000年第3期)。

军事制度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军事机构和官员,二是军队的来源和性质。魏晋南朝的中央军也称“台军”。其中屯戍京师的部分称禁军或中军,屯驻外镇的称方镇兵或外军。曹魏时中军的最高长官是中领军,西晋改称中军将军或北军中侯。护军将军为中军的副长官。东晋南朝禁军的领导体制基本沿袭魏晋格局,变化很少。外军的长官是各方镇的“都督诸军事”,因此外军的存在及其变化,与都督制的存在及其变化密不可分。州郡兵是地方军。魏晋南朝时期,除了传统的征兵制、募兵制、谪兵制外,最具时代特色的当属世兵制。世兵制的主要特点是兵民分离和兵家子弟世代为兵。最早系统论述魏晋南朝兵制的学者是何兹全。他在《魏晋南朝的兵制》(《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8年第16本)、《魏晋的中军》(《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8年第17本)两文中,全面论述了这一时期军事制度的情况。以后学者的成果都是在何文研究基础上展开的。有关论述中军的文章,主要有陈勇《刘宋时期的皇权与禁卫军》(《北京大学学报》1988年第3期)、张泽咸《晋朝军制的几个问题》(《中国史研究》1989年第2期)、张焯《汉代的北军与曹魏的中军》(《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3期)、张金龙《禁卫军权与南朝政治》(《南京大学学报》1999年第3期)等。关于外军方面的研究进展,我们在有关都督的部分已引述过,这里不再重复。对于州郡兵,唐长孺有专文进行深入的探讨。他认为,曹魏时期的地区皆有州兵,置兵的郡不多,但也存在。晋武帝统一全国后州郡兵一度被废止。东晋南朝时期的都督设置的制度化,出现了外军地方化并与州郡兵合流的趋势(《魏晋州郡兵的设置与废罢》,《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第141—150页)。相关的论文有杨光辉《晋武帝悉去州郡兵辨疑》(《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3期)等。讨论世兵制的文章很多,具有代表性的是赵克尧《关于曹魏士家制的几个问题》(《学术月刊》1985年第6期)、陈玉屏《曹魏西晋兵户身份的卑贱化》(《西南民族学院学报》1985年第1期)、高敏《曹魏士家制度的形成与演变》(《历史研究》1989年第5期)、周士龙《南朝时期兵户制度衰落的原因试探》(《河北师范学院学报》1989年第3期)等。此外,论述军事制度其他方面问题的文章有陈苏镇《南朝散号将军制度考辨》(《史学月刊》1989年第3期)、耿敬《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募兵制度的探讨》(《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3期)、童超《魏晋南北朝军事领导体制的特点》(《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2期)等。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军事制度的系统著作,除前述高敏《魏晋南北朝兵制研究》外,还有刘展主编《中国古代军制史》(军事科学出版社,1992年)、陈高华主编《中国军事制度史》(大象出版社,1997年)等。中国军事科学院主编《中国军事通史》第7、8两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98年),是对魏晋南北朝军事制度史研究成果的集大成。

黎虎对魏晋南北朝的外交制度做了系统的研究,除有专著《汉唐外交制度史》出版外,还先后发表《魏晋南北朝鸿胪寺及其外交管理职能》(《中国史研究》1998年第4期)、《魏晋南北朝都督的外交管理职能》(《齐鲁学刊》1999年第3期)等文。

二十世纪魏晋南北朝研究(四)民族史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我国历史上民族关系大激荡的时期。内迁各族和沿边各族纷纷登上历史舞台,或在中原建立政权,或居边地进行割据,各族间的混居以及各族政权的建立,促进了民族的融合和社会的进步,为隋唐盛世到来准备了条件。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学者就对这一时期民族史的研究投入了不少精力,不断地取得进展,使之成为学术成果最为繁富的领域之一。

综合探讨魏晋南北朝民族史的著述,成就较大的是黄烈《中国古代民族史研究》和白翠琴《魏晋南北朝民族史》。黄著理论色彩浓厚,白著注重对史实进行全面系统的叙述。黄烈认为,魏晋南北朝时期许多古老的民族走完自己的历程,从历史上消失了。因此中国古代民族史的研究,魏晋南北朝应该是一个阶段性的下限。由此上溯,可以弄清中国古代一些重要少数民族的脉络。属于综合探讨的论文还有黄佩瑾《魏晋南北朝民族关系的发展》,作者系统考察了这一时期各民族关系发展的大势,指出魏晋南北朝民族关系发展经过了三国西晋的和平发展、东晋十六国时期少数民族武力征服中原和南北朝时期大融合的三个阶段,贯穿着少数民族和汉族、各少数民族之间的两种矛盾,并呈现出同化中有融合的历史特点(《魏晋南北朝史论文集》,齐鲁书社,1991年)。白翠琴《魏晋南北朝民族观初探》(《民族研究》1993年第5期)、邱久荣《魏晋南北朝时期大一统思想》(《中央民族大学学报》1993年第4期)两文观点类似,都认为这一时期各族统治者在政权巩固之后,往往以华夏正统自诩,普遍存在着大一统思想。

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少数民族分布、起源和迁徙的著述,主要有王伊同《五胡通考》、白翠琴《魏晋南北朝民族史》、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王育民《中国历史地理概论》(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年)中国历史人口地理部分,各书都设有专门的章节论述这方面的问题。对十六国北朝历史有较大影响的北方、西北方少数民族,主要是被称作“五胡”的匈奴、羯、氐、羌和鲜卑。匈奴原居蒙古草原,后分裂成南北两部。南匈奴内附后南迁,曹魏时期已深入到汾河流域。对此,马长寿《北狄与匈奴》、林干《匈奴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77年)、黄烈《中国古代民族史研究》等书皆有专考。羯人入塞前属匈奴别部。关于其族源众说不一,白翠琴将之概括为六说。唐长孺从羯人相貌特征、葬俗、宗教信仰、姓氏等方面论证,羯人是包含西域胡较多的杂胡(《魏晋杂胡考》,《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414页)。羌原居青海草原,东汉时部分人口被强徙到关陇一带,被称为东羌。氐人原居西起陇西,东至略阳,南达岷山以北的地区,汉魏之际被曹魏和蜀汉分别徙至关中与巴蜀。氐人与其他北方少数民族不同,是个以定居农业为主的民族。研究这一时期氐、羌的权威著作是马长寿《氐与羌》、《碑铭所见前秦至隋初的关中部族》。值得注意的论著还有冉光荣《羌族史》(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年)、李绍明《关于羌族古代史的几个问题》(《历史研究》1963年第5期)、黄烈《有关氐族来源和形成的一些问题》(《历史研究》1965年第2期)等。关于鲜卑族的情况比较复杂,原居大兴安岭山脉一带,后居有匈奴故地,建立过统一的檀石槐汗国。再后分裂成三部:东部为段部、宇文部,中部为慕容部,西部为拓跋部。慕容部东进吞并段部,打散宇文部,尽有辽东之地。拓跋部是鲜卑族地处最东北的一支,故称别部鲜卑。拓跋鲜卑族早期历史上曾有过三次大迁徙,最后到达今内蒙古和林格尔一带。此外,属于西部鲜卑的还有后来在河西地区建立政权的秃发氏、乞伏氏。控制青海一带的吐谷浑则是慕容部西迁的一支。马长寿《乌桓与鲜卑》是系统论述乌桓与鲜卑起源和变迁的著作。与此有关的论文是周伟洲《魏晋十六国时期鲜卑族向西北地区的迁徙与分布》(《民族研究》1983年第5期)、王俊杰《魏晋南北朝的鲜卑不是一个民族》(《西北师范学院学报》1985年第3期)、陈仲安《乞伏出于高车补正》(《文史》第25辑,1986年)、林干《鲜卑拓跋、秃发、乞伏三部的早期历史及其南迁的初步探索》(《北方文物》1989年第3期)、曹永年《拓跋鲜卑南迁匈奴故地时间和契机考》(《内蒙古社会科学》1987年第4期)、赵向群《河西鲜卑事迹钩沉》(《西北师范学院学报》1992年第3期)等。20世纪8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阿里河附近的大兴安岭北段发现拓跋鲜卑祖庙嘎仙洞石室,这使得长期令人困惑的拓跋鲜卑发祥地“大鲜卑山”之谜得以廓清。石室发现者米文平有《鲜卑石室所关诸地理问题》(《民族研究》1982年第4期)、《鲜卑源流及族名初探》(《社会科学战线》1982年第3期)等考证性文章发表。

对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方历史有较大影响的少数民族是分布在东南地区的山越、长江中上游地区的蛮族、岭南及西南地区的僚族、赣南粤北地区的溪族、两广湖南地区的族以及一度在巴蜀地区建立过政权的巴氐。相比较而言,学者对于南方少数民族的研究成果不多。除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白翠琴《魏晋南北朝民族史》、万绳楠《魏晋南北朝史论稿》外,涉及这方面的论文,较早的有叶国庆《三国时山越分布之区域》(《禹贡》1934年第12期)、金宝祥《汉末至南北朝南方蛮夷的迁徙》(《禹贡》1936年第8期)、周一良《南朝境内之各种人及政府对待之政策》等。时间靠后的论文,主要有唐长孺《孙吴建国及汉末江南的宗部与山越》(《魏晋南北朝史论丛》)、施光明《山越非山民、宗部解》(《民族研究》1984年第1期)、刘琳《僚人入蜀考》(《中国史研究》1980年第2期)、张雄《南朝荆郢蛮的分布和族属试探》(《江汉论坛》1983年第5期)、张泽洪《魏晋南北朝蛮、僚、族的迁徙》(《四川大学学报》1988年第4期)、陈再勤《南北朝时期峡中蛮的分布与活动》(《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9年第1期)、刘复生《入蜀僚人的民俗特征与语言遗存》(《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2期)等。

此外,还有著述探讨了柔然、高车、稽胡等族分布及族源的情况,主要是冯家升《蠕蠕国名考》(《禹贡》1937年第8、9期)、周一良《北朝的民族问题与民族政策》(《燕京学报》1950年第39期)、周伟洲《关于柔然社会经济和政治制度的初步研究》(《中国史研究》1982年第2期)、曹永年《关于柔然人的民族成分》(《内蒙古师大学报》1985年第2期)、陈发源《柔然族源探讨》(《学术月刊》1985年第1期)、林干《稽胡略考》(《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1期)以及段连勤《丁零、高车与铁勒》(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等。

全面探讨十六国时期少数民族政权的建立、性质和历史作用的论文是唐长孺《晋代北境各族变乱的性质及五期政权在中国的统治》(《魏晋南北朝史论丛》)。唐文指出,晋末各族变乱源于种族和阶级的双重矛盾。各族统治者所建立的政权,一方面有种族报复的特点,另一方面又要同汉族上层分子合作。黄烈认为,不应该仅仅根据各民族政权上层统治者的族属来确定该政权的民族性质,对这一时期的民族战争和民族融合也要做这样的辨证分析。促进各少数民族走向迅速与汉族的融合是政权的建立,其民族共同体和政权是朝相反方向发展的,其政权越巩固,民族共同体越分散与衰落,从而迅速地向汉族全面转化(《魏晋南北朝民族关系的几个理论问题》,《历史研究》1985年第3期)。分论十六国史的著作有周伟洲《汉赵国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南凉与西秦》(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蒋福亚《前秦史》、齐陈俊《五凉史略》(甘肃人民出版社,1988年)等。论文有邱久荣《十六国时期的胡汉分治》(《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7年第3期)、王延武《后赵政权胡汉分治政策再认识》(《中国史研究》1988年第2期)、蒋福亚《论慕容鲜卑的封建化》(《历史论丛》1988年第3期)、《前秦政权的民族性》(《北朝研究》1990年第1期)、陆庆夫《略论五凉的民族分布及其融合途径》(《西北民族学院学报》1992年第1期)等。研究十六国时期制度史的文章是牟发松《十六国时期地方行政机构的军镇化》(《晋阳学刊》1985年第6期)、何兹全《十六国时期的兵制》(《燕园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高敏《十六国前秦、后秦时期的护军制》(《中国史研究》1992年第2期)、张金龙《十六国“地方”护军制度补正》(《西北史地》1995年第4期)等。

淝水之战是十六国时期一次重要的南北战争。蒋福亚《淝水之战前夕北方的形势及淝水之战的性质》一文认为,战争发起方前秦是一个以氐族为主体的、民族性十分强烈的政权,属于一个不巩固的军事行政联合体(《北京师范学院学报》1981年第4期)。持相似看法的还有简修炜《关于淝水之战性质的商榷》,认为前秦发动的战争是非正义的(《学术月刊》1981年第5期)。黄烈则认为,前秦是一个继承了汉族封建政治传统的氐汉结合的政权,其民族性质不应该被看作是单一的。持此说的还有徐扬杰、赵文润等①。不过,在战争性质上,徐、赵认为前秦是正义的而东晋是非正义的。黄烈则反对简单地以正义非正义划分淝水之战的性质,认为这次战争实质上是南北封建集团之间的一场兼并统一战争。孙祚民认为,是战争的非正义的性质决定了前秦的失败。徐扬杰、黄烈则认为,前秦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发动战争的时机不成熟。赵文润指出,前秦是败于骄傲和战略的错误,持同样看法的还有曹永年、周增义等②。田余庆则认为,在南北民族差异十分巨大、还不具备统一可能的情况下,苻坚过早地发动的以统一南北为目的的淝水之战,只能是一场民族灾难,在本质上仍然是一次民族入侵战争(《前秦民族关系和淝水之战的性质》,《中国史研究》1989年第1期)。

北朝史研究是从讨论拓跋鲜卑早期政权性质开始的。唐长孺《拓跋国家的建立及其封建化》认为拓跋部落早在猗卢统治时期即开始形成国家,其发展道路乃是由家长奴役制向封建制转化,在这个过程中,奴隶制不占主要地位(《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193页);黄烈《拓跋鲜卑早期国家的形成》则认为从猗卢的祖父力微开始,拓跋鲜卑就已经开始国家化的进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不典型和不发达的奴隶制阶段(《魏晋隋唐史论集》第2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杜士铎主编的《北魏史》则认为拓跋鲜卑经过了氏族公社、早期奴隶制和封建化国家三个阶段的历史演变,研究更趋细致(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2年)。研究拓跋鲜卑社会性质和封建化的论文,还有孙钺《拓跋鲜卑在接受汉族文化过程中新旧势力的斗争》(《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3年第1期)、曹永年《早期拓跋鲜卑的社会状况和国家的建立》(《内蒙古社会科学》1987年第4期)、曹文柱《论北魏初年都址的选择》(《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高敏《论北魏的社会性质》(《中国经济史研究》1989年第4期)、田余庆《北魏平城政权的建立与封建化》(《文献》1990年第3期)、《贺兰部落离散问题———北魏“离散部落”个案考察之一》(《历史研究》1997年第2期)、《华北地区拓跋与乌桓的共生关系》(《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3、4期)等。

关于北魏前期的政治制度。严耀中认为,它的行政中枢包括外朝与内行两个部分。内朝的行政对象主要是京畿地区的拓跋人,外朝管理的是其他地区的臣民。其特点是内重外轻,以内制外。地方官制则是分任互督的州郡县三长官制。其武力核心是内行武官中领将军统率的中央禁军和驻扎在地方的八个军府。负责维持统治的还有由城民组成的地方兵。对于归附的其他游牧民族则实行领民酋长制(《北魏前期政治制度》)。陈琳国指出,北魏前期的鲜卑八部大人制居于主导地位,三省制无足轻重,孝文帝改制后尚书省成为中央行政中枢,这是一个由繁到简、由低到高的发展过程(《北魏前期中央官制述略》,《中华文史论丛》1985年第2期)。论述北魏官制早期的论文有严耕望《元魏北镇制度考略》(《现代学报》1947年第8期)、《北魏尚书制度考》(《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48年第9本)、周一良《领民酋长与六州都督》、《北魏镇戍制度及续考》(《魏晋南北朝史论集》),近年来主要有张金龙《北魏政治史研究》(甘肃人民出版社,1996年)、黄省非《略论北魏统治中原的几个问题》(《浙江学刊》1986年第6期)、曹文柱《北魏明元太武两朝的世子监国》(《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4期)、张旭华《试论北魏前期的奴隶主贵族官职世袭制》(《郑州大学学报》1997年第4期)等。北魏前制地方官主要通过宗主督护制间接行使权力。李凭《再论北魏的宗主督护制》(《晋阳学刊》1995年第6期)以及其他人的一些文章都具体地考察了这一基层管理制度。

关于北魏孝文帝改革,大多数学者给予高度评价。马德真《论北魏孝文帝》一文认为,孝文帝积极推进改革,促进了北魏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对于民族融合作出了贡献,既是鲜卑族杰出的政治家,也是我国历史上一位有远见卓识的改革家(《四川大学学报》1963年第1期)。很多断代史以及萧黎和刘精诚分别著述的《魏孝文帝传》都持此说。但陈汉玉认为,孝文帝改革的积极意义远不及消极作用为多,其文治和汉化路线,加速了北魏国家和鲜卑民族的衰亡。陈汉玉还主张把改革划分为两个阶段,前期是由冯太后领导的,主要进行了均田制和三长制的改革;后期由孝文帝主持,主要是确立儒家礼教的地位,以实现北魏的汉化(《也谈北魏孝文帝的改革》,《中国史研究》1982年第4期)。冯君实对此表示异议,认为孝文帝在立三长制、行均田制的时候即已参政,后期的改革也是冯太后改革的原班人马。因此后期的改革只是前期政策的延续和发展(《对近年来“孝文改制”研究的评议》,《东北师大学报》1985年第6期)。讨论类似题目的论文还有王景阳《北魏孝文帝的改革及其影响》(《中学历史教学》1982年第4期)、孙祚民《略论北魏太和改制的几个问题》(《山东社会科学》1987年第1期)以及蒋福亚《魏孝文帝迁都得失议》(《民族研究》1983年第3期)、孙如琦《孝文帝的改革并未完成北方的民族融合》(《杭州大学学报》1989年第4期)等。